手痒写诗／ 我 的 朋 友
手痒写诗／ 我 的 朋 友
我的朋友，起初只是
一个灯光音响师，不具什么名气，
就类似打杂的。
有时他把天空的布景堆得乌蒙蒙的
满是厚重无比的云，
和嘈声大作 故意惊人的雷。
而我格外喜欢降雨后
当他把日光灯的按钮推上去
草地上、树叶间、花瓣里
沾满万千晶莹剔透的水露
金光闪烁，如同野生的宝石
凝聚、迸溅，迷乱众人的双眼。
我的朋友，还是一个驯鸟大师。
早晨，他派遣屋檐下的鸟鸣将我唤醒
连窗外的桑树里也藏有他的亲信
处处跟我作对。
鸟儿们，似乎都知道我嗜睡的劣习
我若不起来，它们就更加喋说不休
好像它们都敢到我门前放肆讲坏话，
要让邻里皆知。
真够胆大的！
我只好刷牙洗脸吃碗粥，出去工作。
到了晌午时。
我在溪边浣洗干净我的泥手巴脚
我在田埂上歇坐下来，揭开
篮篓里的荷叶蒸饭团，配以清酒。
而我那位神奇的朋友，
他竟然用流水和水中大小不一的石头
为我演奏了淙淙、潺潺，和 叮咚。
风吹早稻田，泥土渐生暖
空气裹着青草味和零星的花香
我敏感的鼻子如同牛犊的鼻子，
大量地吸入田野的微醺，打了个响鼻。
在这万物拔节的时令
远处的柳如烟，屋后的木棉貌似失火
还有后山脚下成片的龙眼花浅若浮沫
都渐次入了朋友手中的速写册
也不瞒你说，我的朋友多才多艺
他真是一位大有前途的画家
水墨丹青，油画粉彩，无一不行。
他的每件作品神似，而不重复
笔下的叶子，是从芽苞里刚蹿出来的
脉络里清晰可见亮透的液汁在奔涌
细胞在分裂，一生二、二生四……
爬在侧枝上的毛虫眨眼就掉下来
好惊险！
——然而它已蜕变成彩蝶飞走了
他在微观画布里就记录这些琐碎的事
更别说巨幅宏篇里，关于
浩海 碧波 混沌 天地
的叙述
我的朋友，在万家灯火入夜时
换上黑色的礼服，估计饭也没吃
行入匆匆细雨的夜幕，不知所踪。
直到很晚的子时、丑时，
我骤然听见此起彼伏的蛙声
出现在半梦半醒的临界点
我的朋友难道是变成一只青蛙去了？
才不是！
他去给夜间出没的生灵们
指导排演了盛大的相亲节目！
他是总策划兼总导演
又是一名不知疲倦的主持人
而且还是一位串场的嘉宾魔术师
总之，那夜雨停蛙声绝
我在惊悸不安与踏实舒坦之间
睡醒在豁然开朗的新一天
我曾默默无闻地生活了很久
寂寞地呼吸着
机械地重复着呼吸之外
诸如烧水、煮茶之类的其他动作
但我的朋友，他真的很洒脱
他好像没有固定的工作
但好像事事都能办妥
他来去自如，是不受束缚的
他身怀各种无用之用的武功
他无形无味，无傍无求
却把生活过得有姿有色
我朋友的名字也挺是特别的，
据说，有多种心照不宣的涵义。
他没有姓氏，独字，名：
春
但也有人这样喊他：
谷雨，或者惊蛰
在所有新旧的岁月和远近的村落。
201703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