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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

2022-08-31  本文已影响0人  心路浅漾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末日】

(网图侵删)

今天是腊月初一,年轮的一圈即将画完,年近了。奶奶在世时常说,进了腊月门,就是年关了,日子飞逝的同时也开始变得毛糙,人必须静下心慢慢过,和气过,才能顺顺利利走到年跟前,走到下一年。

李二娃的媳妇张月娥挺着个超大肚子,一边想一边蹒跚着走到门边,斜着身体,拉了一下垂在门框边的一根细绳,灯亮了,发出昏黄的光,把屋里的一切照得影影绰绰的。显然这是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聊胜于无。她跟丈夫李二娃的日子就像这颗白炽灯一样,刚能维持最低标准。

谁让自己家娃娃多呢。一铺超大的土炕上正活跃着四个娃娃,都是女娃,一个比一个高点,成阶梯状。如今,张月娥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邻村的老中医抓脉后激动地说,这次是个男娃。李二娃终于有脸面在他百年以后去见去世的祖先了,终于有了在他百年以后上坟烧纸的人了,张月娥的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好像尽了自己该尽的责任一样,有些小小的扬眉吐气。

看张月娥身体的笨重样,离预产期不远了,可是没有婆婆,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公公,近两个月来身体也欠佳,正躺在床上养病,张月娥虽然即将临盆,家里的活是不能少干的,家里实在是太缺劳动力了。

腊月里的风不只冻红了大家伙的鼻头,还冻短了日子,刚过六点,夜色已经昏暗得看不清人脸了,屋里不得不开灯,一个腊月下来得多交一块多钱电费,想想就心疼。平时的现在,张月娥会选择摸着黑做事,十几年的家了,闭着眼都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但今天不行,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做的饭食也与平时不一样,是招待贵客的饸络面。

饸烙面就是圆滚滚的长面条上,浇上方块的臊子菜。这对平常人家来说是并不特别稀奇的吃食,他们几天可以吃上一顿,但,在张月娥他们家算是改善生活。四颗小脑袋正趴在炕头,整齐划一地盯着看张月娥和面,压面,切菜,炒菜……四双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有时还会狠狠吸一吸鼻子,不时有人巴喳巴喳嘴。

“大妮,你先带着三个妹妹去院子里玩一会儿,你表舅吃了就叫你们?”

“好。”

应声的大妮,刚过十周岁,穿着用大人衣服改下的衣裤,颜色褪得看不出本来面目,裤子短了一截,露出了一寸多的花棉裤,上衣的胳膊肘打着两块补丁。她懂事地拉着二妮,三妮向门外走去,四妮的手扣着炕沿,无论如何不肯移动一步。张月娥嗔怪地瞪了四妮一眼,低头在菜里挑了块炒鸡蛋塞到四妮的嘴巴里,四妮这才巴咂着嘴向门外走去。

正宗的饸络面,主要配菜是豆腐和肉,加少许的土豆和红萝卜,家里是没有肉的,虽然豆腐坊离家就几步远,但豆腐多贵,鸡蛋是自己养的老母鸡下的,不用花钱,就顶了豆腐和肉的位置,就这样的饸烙面都让孩子们馋极了,希望这一个月丈夫能多拿回一些钱,能让几个小鬼解解馋。张月娥在心里念叨着。

片刻,热腾腾的饸烙面出锅了,张月娥盛了两大碗放在炕头,斜着身子对着门外吼了一声:“他爸,吃饭了。”

话音刚落,李二娃和表舅张欢喜先后揭开厚厚的布门帘走了进来。布门帘也是纯手工制作,用各种不同颜色和不同形状的布块缝制而成,花哨的厉害,很有乡村味。

“表姐,你咋不让孩子们先吃?”张欢喜一边脱鞋上炕一边客气着说。

“你先吃,赶了那么远的路,饿坏了吧?”

“还行。”

张欢喜邀请李二娃一起上炕吃饭。李二娃答应着,在炕沿做了下来。

入目的两大碗饸络面有些不一样,一碗比较稠,上面盖的臊子菜上鸡蛋比较多,另一碗就比较汤汤水水了,点缀着两块碎鸡蛋。李二娃把稠的那碗往张欢喜跟前推了推,等张欢喜端起了碗,自己才端起另一碗吃了起来。顿时,“吸溜吸溜”吸面条的声音在窑洞里唱响,他们好像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吃罢饭,李二娃单脚跳下炕,赤脚走到与炕对着的木头柜子上,拿过一个竹编的小筐。木头柜子已经上了年纪,红漆脱落得斑斑驳驳。竹筐的沿用布包裹了一圈,布已经被磨损得有些破烂了。

李二娃转身跳上炕,自己拿里边的纸和旱烟叶卷了一根烟,先递给张欢喜,接着也给自己卷了一根,在两条细细腾起的烟雾里,李二娃开口了:

“欢喜哥,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早点走,明天是临县的大集,货品应该比较齐,价格呢,一直比咱们这便宜许多,咱们早点过去能拉多少就尽量拉多少。”

“好,听您的,您经验足。”

“二娃,你准备拉多少钱的货?”

“我家有50元,找我堂哥借了50元。”

“如果这一趟顺利,你无论如何应该能挣15元,过年以前还可以跑三趟,你家今年应该可以过个肥年了。”

“这样好,过年可以称两斤肉,半年多没见肉沫了,孩子们馋坏了。”张月娥一边给孩子们盛饭一边说。

这时候,四个小脑袋又一次围着锅台盯着妈妈手里的勺子,其实是盯着勺子里的鸡蛋块。张月娥数着把每个人的小碗里盛了三块鸡蛋,另一个大碗里的鸡蛋块比较多,有五六块,是公公的。公公现在卧床,生活不太能自理,吃饭需要人喂,两个小姑子嫁得远,这一任务就落在了张月娥身上。不善言辞的李二娃曾抚摸着张月娥的大肚子,难得地说了一句矫情的话,难为你了,你是咱家的大功臣。张月娥从此再没感觉过委屈。

村里人多嘴杂,有人夸张月娥孝顺,有人说风凉话。张月娥全当耳旁风,因为妈妈最喜欢说,养老人的儿女天照顾。张月娥也这样认为。

李二娃和张欢喜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细节。眼看夜色不早了,俩人下了炕,准备先去安排妥当张欢喜的骡子。

李二娃家有个牲口棚,但太小,只能装下李二娃的一头骡子。他和张欢喜此行的运输工具就是骡车。张欢喜的骡子只能先寄养在邻居白有亮大哥闲置的一个牲口棚里。

李二娃一手提着一盏用纸筒罩着的煤油灯,一手端着一个大木筛子,筛子里装着剁碎的麦秸和一些玉米粒。张欢喜拉着骡车跟在后面。

转过路口,就到了邻居的牲口圈。张欢喜的骡子,不知道发什么脾气,无论是呵斥还是拉拽,就是不进圈,这种情况僵持了好一会。

白有亮见状弯身从自家柴火堆里抽了根细木棍,走到后面,在骡子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骡子把头一仰嘶叫了长长一声,右腿向后一踢,只见白有亮“哎呀”一声,丢了棍子,双手捂住眼睛栽倒在地。

“不好!踢到人了。”李二娃大叫一声,扔下手里的筛子,就往白有亮身边跑,跑得一只鞋都掉了。麦秸段迎风飞了起来,像群魔乱舞,玉米粒撒得到处都是,像被抛弃的黄珍珠,在寒风里冷眼旁观。

听见喊声的邻居们都跑了出来,有的没来得及穿外衣只穿着贴身的夹袄,有的衣服穿反了,还有的赤着脚穿两只不一样鞋……瞬间围了一大圈人。白有亮捂着眼睛在地上滚来滚去。

“看来是踢到眼睛了,这可不是小事,需要赶快送县医院。”有人提议。

“是啊……对……送县医院。”李二娃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往家里跑,准备去拉骡车。

“骡车的速度哪行,得找辆三轮车来。”李二娃本家叔叔说。

“三轮车……谁家的三轮车在?”李二娃揪着头上有些长,准备临近过年再理发的头发,自言自语地问。

“谢家父子开着三轮车去山下了。”

“小牛的三轮车应事去了。”

“杜宝宝的三轮车坏了。”

“小毛的媳妇生病了,今天中午一家去医院了。”

………

大伙七嘴八舌地盘点着。进了腊月门,大伙都忙着为过年做准备,三轮车闲置的很少。

李二娃的发小赵宁宁摸了摸头,盯着李二娃直看,一副欲言又止样。

“宁宁,你有话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磨叽。”李二娃冲着发小喊。

“说了你未必做,村东头卢小活的三轮车在。”

赵宁宁说完这句话,大家的目光都投向李二娃。李二娃和卢小活的矛盾,村里人都知道。李二娃有一块地和卢小活的地相邻,因为地界问题,两家人曾经大打出手,不说话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了。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卢小活一直喜欢占便宜,总是乘着天黑人静的时候,把地界悄悄地往李二娃地这边移。李二娃曾经放出话,他们家和卢小活一家从此断绝交往,两家人走到路上碰上都像不认识。

李二娃低头思考几秒,说:“我这就去借三轮车。”

离卢小活家还有一百多米时,迎面碰上了卢小活,卢小活穿着闺女昨天刚捎来的新棉衣,准备到大队部显摆。看见李二娃,他像以前一样,头往右上方向一仰,眼睛朝天上一翻,鼻子哼了一声,准备从李二娃身边走过。

“小活哥—”李二娃赶紧搭话。

“谁?谁叫我?”卢小活装模作样地四周环视着,就是不看李二娃。

“小活哥,我表哥的骡子踢伤了白大哥,想借您家的三轮车跑一趟县医院。”

“你李二娃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也有用着我的时候?你不是放出话与我们老卢家老死不相往来吗?”

李二娃的脸红得发紫,不知冻的还是急的,一把抓住卢小活的胳膊说:“小活哥,我先给您赔不是,救人要紧,您大人大量借我这一回吧!”

卢小活装模作样地扳着手指头盘算了几秒钟,说:“本来我家也用车,既然话都说到这了,你先用吧,去县里一趟距离可不远。”

“小活哥,不会白跑一趟的,我出十块钱钱。”

“按理说,帮人不该提钱,如今快过年了,哪家都不宽裕……让我家二小子跟你跑一趟吧。”

三轮车到了,突突突地冒着黑烟。

大家伙手忙脚乱地把白有亮抬上车,张月娥已经拿来了家里所有的钱,一把塞到丈夫衣兜里,红着眼睛说:“家里有我呢。”

李二娃看了一眼张月娥的大肚子,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出声,转身跳上了三轮车。三轮车嘟嘟嘟地开出村口转了个弯看不见了。张月娥还是盯着一直看,并且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快过年了,这个家经不起折腾……

良久,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四个小鬼和一个老人需要她照顾,于是急急忙忙向家走去,也许走得急了,肚子隐隐约约有些疼,她扶着路旁的大树歇了歇,等肚子舒服些了才迈开步子继续走。

到了县医院,三轮车还没停稳,李二娃一个箭步跳下车,背起白有亮就往急诊跑。白有亮的大儿子白云飞在后边喊:“二娃叔,你等等我。”

“你们俩先出去外边等。”大夫推出李二娃和白云飞,关上了急诊室的门。

李二娃靠着墙壁直喘粗气,并且解开了棉衣上边的两粒扣子,还用手一直扇着,数九寒天的李二娃全身直冒汗。

一会儿急诊室的门开了,李二娃赶紧上前问:“大夫,要紧吗?”

大夫说:“还在检查。”进隔壁室拿了棉签进了急诊室。

一会儿又有大夫出来,李二娃又上前问:“大夫,要紧吗?”

大夫又说:“还在检查。”进隔壁室拿包纱布进了急诊室。

一会又有大夫出来端个盆铁盘,李二娃再一次上前……

问过几次没有答案后,李二娃蹲在过道的墙跟,双手扶着脑袋,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二娃!二娃!”

从过道的另一边跑来了李二娃的堂哥李小星,一贯穿着整齐的李小星新鲜地反穿着棉袄,棉袄的扣子还系错了位,一片衣衫长,一片衣衫短,鞋子也是两只不一样的。

“哥,你咋来了?”

“二娃,大爸不行了。”

“啥?我爸不行了?下午不是还好好地吃了一碗饭?”

“可能是听说骡子踢伤了人,着急了,一着急,年龄大了,就走了。”

“唉,这该怎么办?”李二娃又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二娃叔,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守着等我爸。”白云飞说。

“现在只有这样,云飞有啥事你做主,救白大哥的眼睛最重要,没有钱了你给大队部打电话,我送钱来。”

李二娃掏出身上仅剩的几十元钱递给了白云飞,转身就往外走。

刚出门诊楼的大门,只见几个乡亲用门板抬着张月娥慌慌张张地过来了。李二娃的头一下闷了,腿一软摔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问:“我媳妇这是咋啦?”

“你媳妇要生啦,村里的接生婆说,胎儿太大,难产,要送医院生产。”

“不是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吗?怎么就要生了呢?”李二娃自言自语。

“下体已经见红了,人也疼得厉害,这不都昏过去了,需要马上看医生。”抬门板的小牛喘着气大声说。

“赶快……赶快送医院。”李二娃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跟着往前走。

“二娃,大爸的事怎么办呢?”李小星扯住李二娃的胳膊问。

“对,还有我爸的事呢……可是,月娥咋办……”李二娃喃喃自语,再次开始揪头发,几根脱落的头发直直地站立在衣领上。

过了几分钟,李二娃说:“哥,这样吧,我爸的后事就交给您处理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到这,李二娃停顿了一下,闭了一下眼角,下狠心地说:“你找个人把我的骡子卖了。”

“骡子?它是你一家的来钱路,卖了,以后咋生活?”李小星不由得嚷起来。

“顾不了那么远了,麻烦哥尽早找个买家。”

“喜欢种地的圆娃早看上你的骡子了,去年找人上门说,用他的骡子跟你的骡子换一下,再贴给你30元,你都不同意?如今我们赶上门去,怕价格高不了。”李小星担心地说。

“高不了就高不了吧,先了眼前事。”李二娃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唉——”李小星跺了一下脚,叹着气摇着头转身走了。

李二娃转身进了急诊室大厅。

“谁是张月娥产妇的家人,张月娥大出血需要签字。”

李二娃腿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手抖得握不住护士递过来的笔,好久才写出了歪歪扭扭三个字——李二娃。

“押金不够了,赶紧续上,别影响救治病人。”护士转身时甩下一句话。

“押金……月娥……”李二娃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在楼道里转圈,像只无头的苍蝇,被手揪下的头发醒目扎眼地躺在地上。

“白有亮家属在吗?”

“在。”

“在。”

白云飞和李二娃同时答应。李二娃抹了一把头上豆大的汗珠,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眼睛踢得很严重了,有失明的危险,咱们县医院是没有办法了,需要去市医院看看……”

医生后来还说了什么,李二娃没有听清楚,他软软地倒地,昏过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李二娃慢慢睁开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入眼的白色提醒了他。他挣扎着下了床,来到卫生间,洗手台上的玻璃里出现一个中年汉子,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裂开了好几个口子,血淋淋的,头发乱成了茅草堆,胡须很长且凌乱,比街上的流浪汉还邋遢。

李二娃用冷水洗了把脸,浑身被刺激得打了个哆嗦,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心思不由得乱飞:

事怎么都赶到一起了,大腊月的,老天这是不让人活下去的节奏……说来都怨自己,就拿媳妇来说,四个女娃就四个女娃,自己小心眼怕别人戳脊梁骨说绝户头,让月娥这么大年龄还怀孕,如今可好……只要闯过这一关,如果生的还是女娃以后绝对不生了,这个女人二十三岁跟了自己从没享过一天福,如果……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李二娃不敢想了,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湿了整个脸庞。

还有自己的老父亲。母亲走得早,一个男人拉扯大自己兄妹三个,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多不容易,他老人家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年纪大了自己也没让他享几天福……前几天,父亲说嘴里无味,自己趁着天黑偷偷拿了山上夹子上的一只兔子,自己也知道夹子是同村的三毛放的。虽然游手好闲的三毛曾经好几次偷过自己家的鸡,自己也不应该鬼迷心窍把兔子拿回家炖汤,虽然全给老父亲吃了,毕竟来路不好,这不遭报应了吧,骡子伤了白大哥,老父亲没熬到和自己一起过年……唉,都是难熬的大事呀,这年关想逼死人吗……

“我的妈妈呀——”一声尖利的哭声,凄婉而悲痛,打断了李二娃走远的心思,李二娃的心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住了,憋闷地难受,他知道这是隔壁病房的刘姨走了。刘姨跟他一个村,两家住得不远,刚过六十五岁生日。

前一个月刘姨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总是乏力提不起精气神,在众邻居的劝说下才来的医院,如今……刘叔去世到现在还没有过半年,他们俩的傻儿子刘宝宝以后可咋办?刘宝宝是长到九岁时,因为高烧送医院不及时,变痴傻的……刘宝宝有个妹妹,也就是此刻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刘喜女,可刘喜女的日子也不好过,丈夫年纪轻轻得了红斑狼疮,下边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这兄妹俩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人生在世,世事难料,有时候活着容易有时候苦,但是,再苦的任何事跟生死一比,好像都不是事了,自己今天是摊上了几件大事,可是,与刘姨的去世比一比,份量显然轻多了……刘喜女是个女的,自己是男的,难道自己还不如刘喜女吗?一个大男人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还能被事压垮?……

“二娃叔,你醒了,婶子咋样?”白云飞走过来问。

“白大哥睡了?”李二娃不答反而问道。

白云飞点了点头。

李二娃站直身体说:“你婶子可能还在手术室。”

“二娃叔……”白云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二娃接过话头说:“现在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但,天总会亮的,太阳总会从东边的山头跳出来。只要人在,就没什么好怕的!这是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常常说的。”

李二娃拍了拍白云飞的肩膀,转身向手术室走去,步伐坚定,腰背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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