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爻
雪刃一挥,守门小童白森森的肩骨就断为两截,血肉模糊的突出在外。四周警戒铃声赫然响起,菩提老祖缓步而出。
月色照在石阶上映出一蓬血雨,暗然生光。
四周噤若寒蝉。
青堎剑与金刚手交锋。
两道巨大无比的光芒横切震散开来。
“菩萨的攻势被阻挡下来了!”有人惊呼出声。
“果然是有些本事,难怪能成为魔界之首。”
我眉头一皱,金刚手印再度变化,仿佛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动荡流蕴着犹如陨石般,以摧毁一切的力道落下!
我提剑横挡。
“珰”一声巨响。
林间动荡,灵气四散飘拂。
“既然你攻击完了,那就让我来吧。”我淡淡一笑,运转体内所有灵力,青堎剑运势而出。灵力肆虐而狂暴,强大的冲击不仅直接将金刚手菩萨掀开,亦是将那菩提宫砖瓦一层层地掀飞而去。
素月分晖,一道金光迎面飞来,阻断了我的杀招。
“性本空,心迷堕,念丛生。”
那声音悠远回荡,如钟鸣轻响。
巨大的闪着金光的佛身悬浮在空中,带着无形的威压,沉沉语声在耳畔缓缓响起。“大地六变震动,一切众会皆获果证。或得陀含果,或得阿那含果,或得阿罗汉果。”
在他说话期间,神佛缓缓聚拢过来。
“或得菩提心。不为饥饿困苦死,不为虎狼恶兽残害死,不为恶人魔魅死。诵此真言者,皆得涅槃。”我顿了顿,勾唇笑,“见过燃灯古佛。”
右军师及霓裳翩然落在我身侧。
“龙吟带着众魔兵马上赶到。”霓裳低声说。
两方对峙,燃灯古佛继续发话。
“施主颇有慧根,为何不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岸?我只见着海——血海,没见着岸。
“为了三界不再血流成河,你们退一步又何妨?由我们魔界来统治,将这三界十六州统统让与我们,保证绝不为难。”
“大胆,口出狂言。”一旁文殊菩萨沉声怒斥。
“你们神可以做的我们魔未必做不到,若我们能将这四界治理安定,这高高在上的位置你们肯让么?”
“我们仙界的胜地岂是你们魔界能够染指?”
“你们这些神佛不是自我标榜,为了这世间的大善能够放弃牺牲你们自己么?”我微微一笑,“怎么,无法牺牲啊?”
龙吟来得恰好,身后的魔兵鬼众们传来数声嗤笑。
“承认吧,这只是两方势力之争,究其根本与善恶关系不大。”吸了血的青堎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在手中微微颤动,“而我们只是顺应天地,顺应自由。”
身后是千万妖魔军队,前方是八方佛家神将。
我立在阵前。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我微眯眼,“唯胜者能够决定什么是正义,什么是仁慈!”
瑶池映出火光。
霓裳掌中琴弦奏起梅花曲,龙吟腰配双刀,势起划破苍穹。
长剑从左上角直划而下,势劲力急。我向后跃开。
那剑长约五尺,剑身极厚,为无相菩萨七只手臂中的一臂所持。
身后刷刷剑光相随,我忽地回身侧过,挺剑刺向来者。手中明亮如秋水的青堎剑刃一抖,戳在那只手腕上。
身后拳未到而风先至。
昏暗的天空下,万雷奔涌。
剑尖挑起冷光微寒,已刺入那菩萨左眼。
血珠从咽喉处迸出,麒麟子眼中骇然。
上界道德天尊的宫殿垮塌,轰然下坠。
天分四界,最上一界的大罗天中早就空无一神,其下一界为三清天,有禹余天宫、道德天宫及太微玉清宫。这一层交由无天与灵宝天尊解决,再下一层为四梵天,这一层由我与右军师、嶙峋及霓裳亲自动手,最下一界的三十二重天,就交于集结起来的数量巨大的将领们了。
忽地,禹余天宫也如一栋不牢靠的脆弱茅草屋,摇晃几下,支离瓦解,轰然地坍落入水。
现下只剩太微玉清宫悬浮在云端,透露出声势熏灼。也就是神袛们的最后阵地。
四周喊杀声震天,鲜血直铺到瑶池边连成一片。这一切都是为魔族的自由。
混乱中躲在正宫中的天帝被揪出一剑格杀。
杀人的魔族将他的头颅高高抛到半空,鲜血飞溅出弧线,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我站在原地松了口气。
天帝一死,我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一半。
就在这时,瑶池边的一个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虽神经百战,但对于缓缓升起的那种自天地初生就出现的威压,我仍觉得如立在万丈悬崖。
那身影渐渐飘近,白须白发,松颜鹤骨。他一眼没扫鲜血淋漓的战场,缓缓临了我面前四五步远位置。
近看我才发现这老者白衣袖口有浅银八卦玄纹,手执着一柄光洁拂尘。
“你就是那曾经被共工一族卖给灵鸟族做女奴的混血女娃?”白胡子老儿竟然和蔼微笑。
我不动声色地微笑:“敢问您老是。。。。。。?”
“你这小丫头就是如今魔宫宫主,”白胡子老儿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下,“今晚一切皆由你策划,倒颇有些魄力。”
我刚要应答,只听老儿继续一字一句道:“不过你的跋扈,也只能到这了。”
话音甫落拂尘劲道凌厉,刺出时带着呼呼风声。眼前光芒陡闪,多而且越来越快,如同织出了一道迅捷紧密的绵密空间只容得我动作极小的闪躲,我只得找准为数不多的几个机会看准命门以更快速还击,也直逼得那老儿接连后退。
这天晚上风清露匀。
火光爆闪。
地面也被压出道道惊人的沟壑,硬生生的凹陷两米之深。
青堎破空声如管弦繁奏。
然而对于这惨败的一仗,我不想再赘述。
无天从上层天界坠落下来,化成了一团燃烧的巨焰,烧得连渣都不剩。
后世神官典籍记载:魔宫意欲颠覆三界,为鸿钧上人所阻,天帝殁于此役。
我硬生生地站着,感觉下一刻全身就要四分五裂。
这老头也是身经百战,深知要先击溃敌军最好先乱军心。不过也可能他没想这么多,只是本着慈悲为怀的心肠告诉我,说即便天帝已被我们弄死,当今南极长生大帝座下那个不起眼的庶子却是可以接替天帝位置的。
唔,这事我早就知道。
鸿钧老祖又适时扬声,义正言辞加了句:“巧的是就是这位庶子发现了你们的计谋,多亏了这位庶子及时查觉,请我前来襄助。”
手中青堎“铛”地落在地上。
红雾散尽,一轮巨大的圆月从瑶池边上升了起来,月亮的光辉中出现一个人影。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子,朝瑶池边望了过去。
月华堕地,缕缕生烟,将天地铺上缥缈的淡淡色彩。
一袭玄衣站在满月中间,清俊卓然,如浩浩轻风。
他用我的手报了他的仇,助他自己登上天帝之位,再让鸿钧老祖来灭了我,顺便再给他自己增加登上帝位的筹码。
那月色落在他身上,如被新雪涤过,血海糊在我眼中,看不清他眉目,只见个清简轮廓。
阴阳相交,万物变幻诡谲,谓之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