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那些特殊年代,关于日记的故事

2017-10-18  本文已影响53人  禾怿古

写日记绝对是个人的事儿,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作者读者都是本人,实在与他人无涉,更与社会毫不相干。

这话应该是对的,但文革期间就不能这么说了。在学校里,造反派们以扫四旧为名来搜查,就得把日记乖乖的交出来,若要藏匿,罪加一等,造反派要日记干什么呢?查找反革命罪证呀!

一位中学数学老师,就被小将们从他的日记中查出“罪证”,打成了“反革命”。他写了什么呢?原来,他从报上抄了一首毛主席诗词,忘了注明作者,小将们看到“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的诗句,就觉得抓到了大老虎了。说别看这家伙平时温文尔雅的,谁知道他如此反动,想变天!于是立即关押起来,被关者不知何故,还傻乎乎的问:“为什么关我?”直到开全校群众批斗大会时,宣布其罪状,念了这两句反动诗词,这位书生才知道是写日记抄诗词惹的祸。那时候是不许被批斗者辩解的,但他觉得太冤了,还是硬着头皮说:“诗,不是我写的,是抄的毛主席诗词,不信,你们去查。”这话,引来一顿拳脚,喷气式也架得更高了。小将们吼道:“还敢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真是罪该万死!”批斗结束,押回牛棚时,这位被斗得精疲力竭的“反革命”,还是坚持说不是他写的,请小将们去查。这群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造反者中,也有稍冷静的,悄悄一查,果然情况属实。虽然没有公开宣布抓错了,却也不再开批斗会,关了几天放出来了。这一事件吓得大家胆战心惊,谁还敢再写日记?

这是个真实故事,发生在云南的一个边陲城镇,却不是当地独有。天津南开大学来新夏教授的《砚边余墨》一书,在《岁末半月记--2005年12月6日至31日.小序》中有一段文字:

“日记……可存旧迹,助回忆,习文字,为人生一好习惯!我自入中学后,即喜记日记,或文或白,或长或短,坦然自陈,无所修饰。真情流露,为纯本日记,而非日记文学,累计达数十笔记本。闲时浏览,如做心灵对话,如与友朋促膝,如面人间百态,如游山水胜景,又人生一大乐事。不意'文革'初起,寒门屡遭查抄,数十册日记为专案组缴获,于是逐日传讯,按图索骥,追查其中所涉及人员,寻根究底,事无巨细……令人哭笑不得,烦厌之极。决心今后不再记日记,以免无妄之灾。相沿近40年,渺无一字。”

可见“文革”期间,搜查日记的事儿所在多有,边疆,内地都一样。也许军队内部这种事大约不会发生?

近日读开国少将萧锋的《长征日记》深为震撼。萧将军的日记是战争年代鲜血和生命凝结而成的,绝非和平时期普通百姓的日记可比。但是,就是这样一部非同寻常的日记,在十年浩劫中也差点遭到灭顶之灾。萧将军的女儿萧南溪在《长征日记》一书的后面付了《征战笔耕60载,风范长存感后人--开国将军萧峰一生的“日记”情怀》一文,为读者讲述了关于萧将军日记的许多真实故事,摘抄一段如下:

“父亲萧峰的'日记',不仅记载了他参与、领导的战役、战斗,更记载了许多同生死,共命运的战友事迹。”

“全国解放后,父亲曾任华东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第一、第三坦克学校校长,1957年,调任北京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顾问。可是,在十年‘文革’的浩劫中,装甲兵也搞起了运动。父亲的日记在这场浩劫中险遭被毁的厄运。面对父亲几十年内容丰富的日记,少数不明真相的人,在某些别有动机人员的煽动下,唆使一群‘造反派’闯进了家里,说父亲的日记是‘黑日记’,是替贺龙、刘伯承、彭德怀、刘少奇,邓小平等人唱赞歌的日记,逼迫父亲将日记交出来烧掉!”

“在父亲和母亲拼死保护下,与那些造反派们据理力争,相持了一天一夜,最终,我父亲和母亲义正言辞地对那些造反派们说:‘要想烧掉日记,除非从我们老两口的尸体上踏过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听了时任北京军区郑维山司令员的汇报后指出:‘按照我国宪法的规定,公民有记日记的自由,不得随便查抄,涉及某些人的问题,可由组织封存。’”

“就这样,在周总理的保护下,一直紧紧锁在保险柜里的日记才得以保存下来。”以后,这些日记在拨乱反正过程中,为数百位同志的落实政策,平反昭雪,提供了“铁证如山”的真实历史文字。

这三个十年浩劫期间关于日记的故事,与其它重大事件比起来,似乎微不足道。但仔细想来,不是也从另一个侧面警示人们一些什么吗?

如今,欣逢太平盛世,谁都可以好好的写日记,像来新夏教授说的:“可存旧迹,助回忆,习文字,为人生一个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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