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力量，来自纯洁的生命力

(《塔罗冥想》第十一封信：力量，读书笔记)

01

记得在线下读书会讨论这章时，建子同学抛出一个话题: 每个人都需要有力量，但什么是力量？有的人孔武有力，有的人获得世俗意义的成功，有的人总想在竞争中压制别人，这些努力真的让人更有力量感吗？

而我也有相似的生活观感——居住在城市中我们，每天忙忙碌碌；在繁华喧闹的另一面，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似乎很多人都缺少一股生命的活力。

第十一封信「力量」带来的冥想正是：何谓真正的力量？

02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喜欢亲近大自然，包括我自己，因为自然带给人滋养的感觉，可以放松身心，让心安静。

曾经，人类社会与自然界是一体的，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依赖着自然而生存，并在岁月演化中形成与自然相互依存的传统文化。工业革命是人类历史的分水岭，机器一被发动，自然就被人类视为可利用的客观对象和资源；自此，人类社会与自然界渐行渐远。纵观近现代的历史，就是人类对自然界变本加厉的攫取和侵占的历史；而我们这一代面临的，是全球性的环境危机、物质主义、停不下来的经济发展快车，还有人类来不及跟上的灵魂。

大自然，是最具生命活力的。凡是感受过自然之美，甚至有过与自然合一体验的人，都深信这一点。这揭示出不同的看待自然的视角——自然本性不是物质性的，而是精神性的，甚至是超自然的。

自然宗教（natural religion）的确存在且遍及宇宙——它瀑布般的能源，籍由四射的活力展现在万物的无意识里。那么，它的源头来自哪里？

从基督信仰的角度看，自然宗教的水源就是上主的宝座，以非凡的信德和望德形成德活力，充盈着大大小小的生命，这只能源于神的临在处。只要是有心跳、有呼吸、血液在循环——信心和希望在内心作用着，都是在参与自然宗教的仪式中。因此，生命富有信德与望德，但「爱的圣事」比自然宗教层级更高，它们为堕落的本性带来了疗愈和宽恕。

03

世上有两种获得确信的方式：一是透过默观进入清明的启蒙状态，一是追求特定目标而被激辩的洪水冲走。启蒙后的信心里充满宽容、耐性与祥和，被冲走的人所拥有的信心则是狂热的、躁动的、挑衅的——为了生存它必须征服，唯有征服才能活下去。

有些灵魂毫无保留地运用思维与想象为真、善、美效力，有些灵魂则因为执着于特定目标，而利用思维与想象说服他人支持自己的理念，以自我中心的意志去冲击别人。纵观人类历史：那些如洪水一样冲击的「集体运动」，可曾令我们在精神上真的受惠？当一切平息下来，无论老少只要是爱智慧的人，都会重新迎向柏拉图等启蒙者的光辉。

因此，上述两种「力量」，和驱动圣洁及堕落两种本性的原始作用力有关；《启示录》以两种「景象」概述出两种灵魂状态：

“……有一个女人身披太阳，脚踏月亮，头上戴着一顶有十二颗星的冠冕。她快要生产了，生产的阵痛使她呼叫起来……(《启示录》第12章，1-2节)；[另外]……一个女人骑着一只朱红色的兽……穿着朱红和紫色的衣服，载满了金饰、宝石，和珍珠。她手拿金杯，杯中盛满了她淫乱可憎的秽物……(《启示录》第17章，3-4节)

前面一种灵魂拥有宇宙的圣洁天性（太阳、月亮、星星），后面一种灵魂则带有世间的堕落本性（黄金、宝石、珍珠、野兽）；前者是圣母，后者是淫妇巴比伦。圣母拥有纯洁天性的灵魂，因为生产的阵痛而呼叫着，直到完美的圣婴诞生。这意味着永不堕落的纯洁本性将为太初之音或道催生。

圣母的本质带有一种神力，一种与圣灵结合的超自然力量。如果没有圣洁天性的参与，就不会有奇迹的发生，也永远不可能带来转化、蜕变及疗愈。这便是第十一张大阿卡纳「力量」的主旨，它要唤醒的就是自然宗教的神圣力量。

这张卡描绘的是一名驯服狮子的女子，以双手撑开狮子的嘴巴。这名女子和第一张大阿卡纳的魔法师一样，从容不迫地完成手上的任务。她戴着一顶和魔法师相似的双扭线帽子。「魔法师」的奥义在于“不用力的专注”，那么这张卡也有相同本质的奥义：完美的专注是不费力的，用力代表障碍已经出现；不分心的专注可以消解内心的冲突和障碍，而不再有费力的行为出现。

真正的「力量」是不使劲的。因此，「力量」的奥秘在于整全的天性或不使劲的力道。神力不是籍由和狮子相当的力量去驯服狮子，而是运用更高层级的宇宙势力来达成目的。这张卡上，圣母驯服了狮子，是在教导我们：离开「量」的层次，将自己提升到「质」的层面，这样我们才会明白圣母的力量是超越狮子的。而画面上的狮子并未受到任何束缚，因此它顺服的是内在真实本性。

04

若要深入于「力量」卡的奥义，必须先理解和分辨世间法则的力量与圣母的力量，两者本质有何不同。前者是籍由摩擦作用产生对立的力量，后者则是籍由调解或融合作用产生和谐一致的力量。

利益与权利的冲突引发的争斗也会释放出巨大的精神力量；论战一旦发生，思想就会从虚拟状态变为现实。事实上，大部分的人都习惯用头脑去探讨问题，意见的碰撞当然会激发出智能，我们也可以凭借头脑在“道理上”说服别人，可这永远不会揭露真理，不会令乌云消失，也不会让太阳发光。

就像是，我们在人生中注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透过压力、竞争和教训让我们明白许多「事情」，逼我们顺应世间的规则或是变得更「优秀」，可他们从不曾令我们认识自己更多，一旦认同他们的逻辑和价值观，带来的只是内心更多的冲突和混乱，而非光明和力量。

只有透过意见的融合，真理之光才能被点燃。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就像两股能量之间的交融与互动。当处在一种「对话」的状态，感觉就像是能量一同流动，彼此都被滋养。对话就是意见的融合，本质上是一种整合的工作，激发的是彼此的生命活力，带来更深入的理解、领悟和信赖。

因此，「冲突/摩擦」释放的是电能，而「融合」激活的是生命活力。

电能是由分辨善恶树的果子——二元对立的结果——制造出来的；伴随而来的永远是疲弱、耗竭和死亡。例如，当我们内心出现冲突时，就像出现了两个甚至三个以上主人在争论，这让我们产生内耗的感觉。大脑是总容易被电能征用的部位，我们在日间的活动通常会消耗大量的能量；当晚间进入睡眠状态时，电能的活动会降至最低，生命能量可以籍由睡眠来修复有机体内被电能损耗的部分。而生命力则「像水晶一样」从上主的宝座前流淌出来，它是自然宗教、永不堕落的纯洁本性以及圣母的本质。

05

赫密士的《翡翠石板》(见尾注)提到神圣力量具有两种特性：「征服任何精微之物」、「渗透任何坚固之体」。

「征服任何精微之物」

人人都渴望变得有力，这让「电能」具有强大的诱惑力——征服欲和指使他人的欲望。而从精神成长的角度看，让他人变得无力、打败别人并非真正的胜利，反倒会带来灵性上的自大和盲视。从隐修哲学的层次来看，「征服」更深的意涵是化敌为友——“只有在天使赞颂神的歌声中听见了恶魔的和声，才意味着恶魔被「征服」了”。当对立现象被合作精神取代，生命力将战胜电能。

人性必须面对怀疑、纵欲和权力的诱惑与挑战。当怀疑被征服而为意志效劳，它就会被转化为理性精神，成为科学信念的基础；而纵欲享乐只能得到虚幻的快乐，导致灵魂无力而陷入被奴役的状态，只有当身心灵整合而形成全面性的振动节奏时，至乐才会出现；而对权力的追逐，让人透过牺牲他人的方式来增强自己的力量，这种虚假的力量将人带入堕落之道。

要达成以上转化作用，必须谨守内修工作的基本要求——静默，以守静维持内在转化的空间和氛围。

「渗透任何坚固之体」

「坚固之体」意味着障碍物，可以是物质的、精神的和智识的。例如，别人对你的不信任会形成一道坚实的心墙，阻碍你们之间的沟通；或者一套呆板的思维模式，会让人变得愚钝。我们永远无法透过批评和论战来消除障碍物。

现实中，障碍物常常引发我们的对抗性或防御机制，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可是，批判和论战都是灵修生活的致命伤。当我们与他们处于对立和竞争状态——批判他人或是与人论战——原本能带来启发和动力的泉源就会彻底改变。没有任何灵性传统是源自于对立或竞争。「对抗某件事」不仅无法带来灵修上的成果，反而具有毁灭性。

那么，圣洁力量如何能「渗透任何坚固之体」？

这是用「以柔克刚」的力量办到的。当圣洁的力量面对呆板的思维模式呈现的智识障碍时，不会急着巩固自己的想法，反而会将温柔的气息注入对方心里。当心尝这股生命力的滋味时，内在创造本能就会将它带进脑内的思维结构。后者一旦被驱动——依照创造本能而非质疑——就会变得有伸缩性，不再冥顽不化。

至于精神障碍，同样得用以柔克刚的力量将心理情结的顽强性转化成易感性。生命力再度软化了心理情结，它透过爱去化解集中于情节内的不信任、恐惧或仇恨，让灵魂不再盲目地受它影响而变得自在。

退一步说，即使双方缺少共通的理念，也应该学着和平相处。

06

我们在一生中，一定会面临很多困难和诱惑，而纯洁天性就像是「圣母的斗篷」，护佑我们穿越人生的幻象。圣洁就是，身、心、灵达成了和谐一致。只有身心灵合一，回归到纯洁的天性，才能拥有真正的力量。

【尾注】：赫密士的《翡翠石板》—— 传说被称为「最接近真理」的炼金术师——赫密斯．托利斯．梅吉斯托斯（Hermes．Trismagistors），于公元前二到四世纪所写出的炼金术奥秘，为炼金术诞生以来，最原始、最权威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