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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厕

2019-08-28  本文已影响0人  底语叩

小镇一共两所公厕,其中一所就在货场旁边。被掩映在竹林里,还有夹竹桃和木芙蓉,只开白色和红色的花。不管红色还是白色,都一模一样,没有一丁点儿色差。要区分很简单:拳头大的是木芙蓉,砸脑袋上沉沉的、肉肉的;小朵小朵桃花似的是夹竹桃,不知道能掉到哪里。

街道的名字很那啥:阳鹊街。满街都是麻雀,不知道属阳还是属阴。街边树冠全砍了也有麻雀,光秃秃地倒是阳得不得了。麻雀只往树林子阴旮旯里飞,不见得很阳。

这鹊还是那雀?谁也搞不清楚。谁吃撑了没事干去弄那东西?没事打麻将啊,满街的麻将馆都倒闭了还能对谁有好处?实在傻得连麻将都不会打的,就乖乖守铺子,像卒子。

卒子守的不止是铺子。她面前那张老旧的办公桌不知道多老了,桌子后部拳头大的洞子是舅挖的。挖了十几年了,还像新的一样:被破坏得很新。电脑线灰巴拢耸地看不出是出来了还是进去了,很安静地连着下头的主机,有点呜呜咽咽。它委屈吗?主机柜也是舅改装的,一把锯子几颗钉子几块板子就搞定了,不到半天时间。木匠站旁边抱着膀子叨咕:“恁大个老板抠得很!给老子100块一小时弄得巴巴适适······”舅没吭声,楞是留住了100块。面板后被他弄得稀巴烂,总算弄够了空间。主机换了好几台,体格越来越小,意见越来越多。

桌子上的抽纸不像货场里的货物,从来不愁没人要。打这路过的人基本都要来抽上两三张,甚至拿走一整包。卒子觉得后者很特殊,有可能属大象,拉屎就有小牛犊恁大一堆;肛门像桥洞,里头都是烂石头,一拉就硌出血来,必须很多抽纸填塞止血。人家大象打个针消个毒,棉签比拖把还大。特殊物种特殊需要,舅告诫过卒子,不能因这种几块钱的小事得罪人。那种人很少,一年碰不上几个,卒子很听话。

还有开麻将馆的女人,瘦得像扶风弱柳。吃喝玩乐的时候,笑声比小学生还脆嫩,气流从丹田直冲声带,响彻云霄。手里拿了点重物,立马就弱弱地,病西施般:“嗯,好重。我本来就有病的······”撒娇撒痴,好多孔武有力的男人不由得不怜香惜玉,送佛送到西,送情送到家。比如,女搬运英的丈夫就老是做好事,女人一会儿扶腰肢一会儿捂心口在前面扭扭捏捏地走,他拿着东西雄赳赳地跟在后面柔声细语。那个谈笑风生,仿佛整个小镇都和谐了;只有他老婆英汗流浃背扛着大包,领略不到半分风情。

女人开麻将馆是买不起拉屎撒尿的纸的,所以卒子们得接济她。她每次来都很匆忙,只抽两三张顶多十来张;从来不打招呼,拯救全世界般一道烟飘过。卒子总想,如果哪一天这张老旧桌子上没纸,她是不是得用拯救过世界的伟大的手来抠的?哦,有点亵渎盖世巾帼了。

这一次,卒子听到又脆又响的笑声:“我去趟茅房······”还有脚步声。她顺手就把抽纸收到装现金账本的抽屉里锁了,然后呆呆地盯着远处的电线。

女人来了,急吼吼地找了一圈,瞪着眼问卒子:“纸呢?”“完了。”“再拿一包出来。”“没了。”“去买呀!”“不去。”“帮着买一包送厕所一下,我给你钱。”“我忙。”“你忙啥呀?”“发傻。”“你你你,你舅会收拾你的······”她杀猪般大叫着往回跑,冲对面小超市的大姐说:“给我一包纸,等会给你钱。”大姐面无表情:“三块。”“我急死了,先给我。”“三块。”“你你你,你脑壳里有屎呀?”“三块······”

卒子咧嘴一笑,站起来冲小超市喊:“姐,麻烦来一个巧乐兹······”巧乐兹和大姐都过来了。女人一脸怨毒,不知道是不是怪卒子们害她拉裤裆里了。卒子若无其事地吃雪糕:“三块五,还有上午的打火机。一共四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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