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耽】江湖行(8)
第八章 破阵
娄尘逍认真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无来由的信服感,好像说出的不是推测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让人不自觉的相信他的话,信任他的决定。因此萧如璧虽然心里本能的有些抗拒那个地方,却像打了霜的瘪茄子一样没有再开口说话。
娄尘逍看了看各有心事的几人,觉得有些无聊,就靠着树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休息,他头枕胳膊半眯着眼,长腿随意搭着,悠闲地哼起了不着调的小曲。初秋时节,清凉只体现在清晨,正午的阳光十分强烈,混着耳边聒噪的蝉声让人有一种仍处于盛夏的错觉,明晃晃的光束透过树叶间隙刚好漏了一束洒在他的脸上,此时寂静无风,斑驳的光影定格树下人的慵懒闲淡,恍若隔世。
突然他脸上的光亮似乎被什么遮挡了一下,倏地暗了。他慢慢睁了眼睛,恍若被搅了梦的美人,“啧”了一声翻身坐起。
莫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公子....”她兴致勃勃看着娄尘逍,一脸期待的表情。
娄尘逍轻点了一下头,道了一声:“去吧。”
此时周围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树叶被一缕小的不能再小的风扫过的摩擦声,萧如璧感受了一下,今天没有风,他有些疑惑,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时,沈玉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并朝他招了招手,“老萧,你过来,离我近点。”
话音刚落,从四周的草丛中和树上冒出来许多黑衣人,他们赫然已经被团团包围。
“各位仁兄跟了我们一路,是看上我们这里哪位美人了?”娄尘逍抱臂看着他们,笑盈盈的说道。
只见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做了个手势,他们便训练有素地一边变换阵型,一边缩小包围圈,显然欲成一个阵法。
“你们这些藏头漏尾的家伙,姑奶奶这几天火气大,正好拿你们泄泄火。”莫瑶娇笑一声,率先迎了上去。只见她脚下灵巧地踩了一个步法,身形突然变得诡异莫测,几个闪现间便深入黑衣人的包围圈,手上甩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直接挑飞了一个。
然而这群黑衣人显然经验丰富,立刻变换阵型补上了空缺。只见他们攻守之间配合得当,莫瑶的攻击像是击在了棉花上,一时之间竟然隐隐被压住了锋芒。
“天罡游龙阵,此阵杀伤力不大,却胜在生生不息变幻无穷,犹如困兽之笼,先将对手困住慢慢耗尽力气,再加大攻势攻其不备。”看着眼前的战局,沈玉在一旁袖手旁观地点评。“莫姑娘的功夫更偏重身法,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数,在这些‘藏头漏尾的家伙’手里估计讨不了多少好处,唉,真是可惜呀~”
听到他这边若无其事的说着风凉话,被连绵不绝地黑衣人打的有些烦的莫瑶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沈大哥真爷们,让我一个女子打头阵自己在一旁装柔弱,我要是被打趴下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这会她到是忘了之前是她自己要揍他们泄火的,沈玉有些哭笑不得。
娄尘逍不由摇了摇头,这丫头的手上功夫要是有嘴上一半厉害,他以后得省多少心。“瑶儿静心,不管传言再怎么邪乎,说到底也就是个打不死对手换着法累死的破阵。”他先是颇为不屑的评价了一番,才不紧不慢地指导莫瑶,“世间万物,万变不离其宗,不可能凭空衍生,想破此阵十分容易,所谓擒贼先擒王,瑶儿,坤三坎五。”莫瑶也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其关键所在,她脚下变换着九宫步,变掌为腿,一个横扫踢飞了一个黑衣人。
“乾七艮五。”这次,声音响起的同时,莫瑶一个飞起,剑影翻飞,又一个黑衣人飞出。
“离兑双成,坤断震盂........”
随着娄尘逍的声音,不断有黑衣人被打出阵圈,到最后莫瑶已经完全不用跟着他的提醒,踏着九宫步在其中各大关节处踢踢踹踹。
“.......九九归一。”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她沉肩缩肘,直捣来人肺腑,只听沉闷一声,又有人应声倒下。放眼望去,原本精妙的阵法,此刻被拆的七零八落,已经够不成任何威胁,就像一个被卸了四肢百骸的巨人,软趴趴的只能任人宰割。
那些黑衣人眼看占不到上风,干脆直接放弃阵法,抄家伙冲向他们。沈玉本来悠哉悠哉看得颇有意思,突然见一个人挥着大刀箭步冲来,他身形一挪,刀刃擦着他的头发砍下,他动作很小好像不想浪费力气多迈几步一样,接下来连续几个躲闪都看的萧如璧心惊胆战。
“沈兄,原来他们看上的美人是你呀!”娄尘逍贱兮兮的看着沈玉,好整以暇的说道。
然而他还没得意多久,三个黑衣人就将他包围起来。
沈玉一看便乐了,赶忙回敬他, “娄兄,看来还是你的魅力比较大!”
一掌震退偷袭的黑衣人,又顺手解决了围攻萧如璧的几个,沈玉暗自留神娄尘逍那边的动静。只见他出手干脆利落,几乎在一息之间就解决了包围他的那几个人,身法快的只能让人看到残影,沈玉仅能从步法中看出些许门道。
他的步法与莫瑶有些相似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同样的武功被娄尘逍使出来便像被赋予了灵魂,一招一式都极具奥妙,这让沈玉想到一个失传已久的轻功——九宫游龙决。只是这门功法十分神秘,连他也对其知之甚少,可若这人使的真是九宫游龙决,那他的来历就一定不简单。
这群人虽然来势汹汹,但在阵法被破之时已是强弩之末,不一会便被解决了七七八八,剩下三两个也已经被莫瑶揍得爹妈都认不全了。
只见她大喇喇地蹲下抓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开口前先呼了两个大耳瓜子,硬是把原本晕晕乎乎的将死之人扇了个回光返照,才邪里邪气地道,“说出谁派你们来的,姑奶奶就给你个痛快,不说就割了你的舌头给我家公子下酒。”
沈玉促狭地看了娄尘逍一眼,不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看不出来,娄兄口味挺独特。”
娄尘逍哭笑不得,只能厚着脸皮呲了一口白牙。
那黑衣人形容十分狼狈,他狠狠地瞪着莫瑶,脸上两个五指印像充了血一样,显得狰狞可怖,却仍然一言不发。
莫瑶觉得有点古怪,然而还不待反应,那人便猛地抽搐了一下,七窍流出脓血,两腿一蹬躺在地上不动了。
她吓了一跳,站起来想再去抓一个,娄尘逍却摆了摆手,
“不用,都死了。”
说完,他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面前,扒下面罩,修长的手指捏紧两颊,露出了那人明显比别人短了一截的舌头。
莫瑶惊疑,“公子,我...我刚才就说说而已,他的舌头怎么真没了?”
娄尘逍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走到前面,拉开尸体的衣襟,一个黑色蜘蛛的图腾赫然出现在眼前。这时他才缓缓开口:“传闻蛛网暗部培养的死侍不会泄露任何机密,他们在成为死侍之时就已被拔掉舌头,毒药缝于舌根,一旦失手就用内力震碎药丸,三息之间便可毒发身亡。一般人和你一样,只道防备藏于牙龈里的毒药,没料到真正的毒药藏在断舌之中。”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皱,起身看向沈玉,“想必沈兄早已看出这群人的来历,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本就是他们的人,为何会被追杀至此,逼得你赔上老本还不够,竟然还追到这里。”
听得此话沈玉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转过身望过去,眼神平静毫无波澜,显得对刚才的话无动于衷。
然而他这边淡定如常,静静站在一旁的萧如璧却愣了,突然明白过来娄尘逍口中的老本指的是什么,他那自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就混乱不堪的脑子,终于重新开始转了起来,将这几天前后发生的事细细的过了一遍,纠结一阵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对咯,沈大哥,看他们这不死不休的模样,你该不会是睡了人家老大的婆娘跑路吧!” 莫瑶一边呼呼作响地甩着乌黑顺滑的大辫子,一边尽职尽责地打趣沈玉。
沈玉嗤笑了一声,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小姑娘家家整天说得什么话,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倒是娄兄什么意思,明明刚才聚在你身边的人比较多,我看他们的目标是你还靠谱些。而我....啧啧....沈某不过是个开酒馆营生的无名小卒,今天无辜受了你的连累,根本不认识你口中的什么猪网狗网,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你还是担心自己多一些吧。”
沈玉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单看这人,会给人一种房子烧着了也能没心没肺的睡大觉,天塌下来才给面子翻一翻身的感觉,他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无法在他心上挤出来个地儿。可娄尘逍却无来由地觉得,沈玉对刚才的话题似乎有一丝不高兴,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这么多年来,他凭着自己的直觉死里逃生过很多次,此时此刻,他认定这个人和蛛网的关系不简单。
“哦?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他蹬鼻子上脸,抓住沈玉话里的词,凑到他身边笑眯眯的说道,“刚才就是顺嘴那么一问,沈兄不要在意,什么蛛网什么死侍,来一次宰一次来两次宰一双,交在我......瑶儿身上!”
沈玉莫名奇妙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态度为何突然转变,反正事出有异必有妖,尤其是眼前这位千年老妖,于是他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转身招呼老萧收拾东西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