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文自明本志令

此文书于高考前夕。

余字四维，名出《管子》，因太息于礼义廉耻之不兴，人之不举，故自以为名焉。某少年有志，言为世则，行为师范，晓有肃清天下之志，遂賭书刻学，尝嗜之不知早晚，诵之不知衣食，略有得焉，而今十之有七矣。正直科举之年，惜日如金，不敢废学，既此，维欲罢文，何如？

往岁之时，遍览古籍，其深足以过于恒人，其心足以彰于天下，犹以好史通文，或时而歌咏之，时而论断之，尚著诗文330首，文论十数篇，以此即可洋意于左右，而维非乃狂傲之人，念知山外有山，林外有林，何必自鸣得意乎？有怀当年风流，雄辩高唐之下，祗谈于囹圄之间，仰身为诗，俯瞰星辰，昼夜交思，用心一也。然痛惜学业之不复，百事俱废，有如万箭穿心，苦困非常，食不得意，寝难心安。唇生猖齿，乱鹿逐心，遂不得已而为之，枉顾少年之壮言，不能终了吾志，诚不信也。

吾今治学，左右皆暗，龃龉难行，仕途堪望。家世败闻，愚以为学本为己，其果然乎？必曰：吾取身父母，情托众亲，而今仰愧于天，俯祚于地，安而忘危，存而忘亡。分厘不知形势危如累卵，庄子道，人生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穷极生变，天理之常，怪谁耶？今世之鄙人，白眼相攻，于邻笑之，于亲耻之，于己病之，众毁所加日见憔悴，又违膝下色养久，鲜归省视，颇忘吾身之贵贱也，吾之所过，擢发难数矣！又深陷情海，叹日月之迟暮，功业之不复，髀肉复生，进退狼然。

谚曰：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始知今日之北望皆昔日特立独行而成也。先时乡人夸我曰才，以为大器，今日观之，隐忍苟活，屈心抑志，八面受挫，没于红尘，人非圣贤，不奋而有成者，未之有也，故东坡言，古之成大事者，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或超世之才。或人奇曰：念君小时了了，今也溃溃，何故使然也？吾恨之：悔不听长辈之言，束缚于尘世之内，不能一日闲其心志，背于家法，神智滑昏，学植荒落，抱无穷之志而一事无成，今之所咎，自取其辱耳。

列述十过，以勉后人：

其一，人不可耽迷过甚，持节有度，戒其盈溢，若夫不能量其轻重，恣意心力，恒使穷困于身，悔之不及也。

其二，凡古之能成者，必勤奋有加，古有苏秦孙敬之辈，发愤为学，思勤合一，竟成大事，况其聪慧过于我辈，故吾辈亦当效之。

其三，心神不定，难以用心所一，此人之大害。苟使麋鹿兴于目而必瞬之，非稳重如泰山而轻于浮萍，夜行者唯德使然也。鲜有功效。

其四，为学者，当不耻下问，敏而好学，若有惑而私逆，无惑而不求甚解，久之长之，必受其累也。

其五，人群则胜，因则必为，专则拙，善群者存，逆群者死，古之帝王，必有王佐相辅，莫以一己之独见而违众，以贵易贱，以辩说为必然，则渐失于自然，故堤溃蚁穴，气泄针芒，是以明者甚查之，善莫大焉。

其六，人当止欲，切勿令欲侵心，心者，人之所侍也，一心乱则一人乱，一人乱则一家乱，一家乱则国乱，理固亦然，孰思之。

其七，夫行事，贵在自信，不自信则事不成，事不成则少有功，亦兵者，政者，法者，皆需有信而行之，将信参半，小挫而哀，行百里而半九十，不能为也。

其八，为事莫过于亲为，先民有言，闻之不如见之，见之不如行之，事必亲为，行必躬膝，集腋成裘，道可得也。

其九，人生而有次第之分，吾深惑之，然天理有别，赐人知而弃人敏，贻人敏而降人知，唯二者互补则可功，此全赖己，人皆有贵，弗思耳。

其十，人生有常，当谨遵父母长辈之命，此皆嘉

言，若受，必少难也。

承蒙恩羞，陈吾鄙言，列述其过，有幸者见之苟能改，万幸之甚。深虑前事之失。勿覆我之辙，跛鳖不休，终有所获。吾今十之有七。使蹉跎昏忽，一如既往，况2、3乎。舍得有时，不舍旧难以图新，不割爱难以新欢，暂终其欲，花间不晚，何乐而不为乎？无所得于身，无所得其后，必将没没于群人，每念滋事，似毒虫缠身，人心惶惶，不可告知，今寄望天下之士，多多勖勉，不废其功，日月迅迈，年华飞逝，有得吾文也。

今嘱其文，一为言情，而为言志，吾披几难，深知力尚不足以逞行，然非吾之所畏。若吾逆势而为，功亏一篑，周身不完，维恐逆于天无乃自取灭亡。吁！初以为华夏之学无人复兴，众人不知廉耻，古人之言，入乎耳出乎口，好施小慧，为其所不该为，欲其不当欲，知其进退而不知正恶，言不顾行，行不顾言，然思以一毛之力固不可以济世，唯长太息云耳。

孤陋寡言，言不胜尽，病己无能，汲养于考妣，如小人盗贼者也，维之不维，何谈兴乎？实恐不第之痛，天地倾覆，人之将灭，杞人忧天矣。故有望于群英，虽吾封文，其心不灭，待吾归来，共与计之，望众贤固守伟志，继我国学，传之后世，此吾本志耳。

至诚发中，双泪欲下，不知所言，未敢辜负日月之光景也。

今日起，维不复诗文，虽有不舍，奈何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