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密闭空间的王子

      从我上车撞到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趟路不容易。

     “已接到手机尾号XXXX的乘客，全程3.5公里，前方路口200米掉头，请走左侧两车道……”在一大串报音中，我已经扣好我的安全带，用手揉了揉磕的头顶。都不知道要怪自己矮还是怪这车太高，用力踏了SUV的台阶，没想到就和门来了一次碰撞。司机大哥发了一声唔，然后就好像吞了一句话，感觉这个唔的音后面隐藏了很多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司机大哥心存歉意，接下来就默默开车。

       “掉头。”语音播报陪伴我们度过漫长的两分钟，车还没掉头，因为被红灯捆住，但播报的大姐不知道，又再重复了一次。我侧着头看向右手边，盯着红灯旁的倒数。从上车到现在我都没看清司机大哥的脸。总算熬过红灯，车又动起来，我感觉到大哥的身子似乎松了口气。

        平时滴个车，司机多多少会说点话，今天这位大哥除了刚上车那个声音，连问我去哪里也省了，车里只剩播报大姐的声音不时填满我们安静的空间。我是不会主动聊天的人，所以我一直侧着脸，看着右边的窗外，以至于都开出500米，我还是不知道司机长什么样，我怕看他一眼，要是有眼神交流，会不会更尴尬。不知道司机大哥在想什么，他会不会很想和我聊天说说话。我感觉他应该有冲动。窗外路过一个商业中心，正好门口有家手机厂商在做活动，几个人偶正在拼命打架，人围了一圈又一圈。我都能听见司机大哥咽口水，发出几个孱弱的音节。可惜我没给他这个机会，正好我的手机来了信息，我埋头看了眼。很快我们就游过这个路口。

       “前方红绿灯路口直行，在圆环第三路口驶出。”距离我上车是多久来着，我不经意瞄了眼车内的中控台，液晶屏幕显示14:40分。原来过去十分钟了，奇怪，好像还播着歌，怎么都没感觉。液晶屛跑着歌名，音乐声音调得有点低，和外面的车流声、播报大姐的声音混在一起，竟然有点听不清。而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司机大哥好像用气丝浮隐的声音在跟唱。一首草原万马奔腾的歌，我可能是隔着地壳在听。又红灯，司机大哥停止他蚊蝇唱法，从侧边抽出一瓶矿泉水，微微往我的方向移动，我的眼角已经扫到他似乎看向我，我挣扎了一会准备转过身，司机大哥扭开瓶盖咕噜喝了几口，转过头看向他左手边的窗外，我的头正好回到正前方，还好，没丢人。

       车再次启动，前面几个没长眼的司机来回穿插，要是平时，其他司机早一分钟问候他们家族60次。司机大哥摇着方向盘点着刹车撑过这段。这时播报大姐总算给出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前方200米右转，50米后到底目的地。”我默默收起手机，一手放在门把手旁，一手靠近安全带扣。“前方到达目的地，提醒乘客带好物品。”

       “这里停吗。”司机大哥问。

       “是。”我答。

       开门下车。虽然司机大哥最后也没勇气嘱咐五星好评，我还是默默点了个五星。因为我们都是密闭空间的静音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