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被
六月天谈鹅绒被，是不是有点太不应景了？不过，前几天我真的订了一批鹅绒被，当时天气尚凉快。谁知道最近的气温如此忽高忽低、大起大落呢，几天而已，就进入了盛夏模式。
这事办的，有点冲动了哈。上周五，听说我回老家了，深圳的堂弟打电话给我，说他前不久回老家探亲，发现父母盖的被子都太旧太硬了，琢磨给他们换新。他想起自己十多年前买的、至今还在用的鹅绒被。那时他还在公司上班，公司向某厂家订购了一批鹅绒被，他买了两床。这家工厂的被子专供五星级酒店如洲际、希尔顿，质量好得一塌糊涂，又轻又泡又保暖，用到现在都很舒服。他媳妇上次去美国（陪读），还专门带了一床过去。现在他想跟父母买几床这样的被子，但是自己已经离职多年，不好再通过公司出面，只能个人购买了。他试着跟厂家联系，厂家很给他面子，答应供货，但希望量大一点，便于安排生产。于是他想起在我们一众亲友们中搞个团购，也算是好东西大家分享，互惠互利。
堂弟小我两岁，是个事业有成的人，如今有钱有闲。他生性豪爽，乐于助人，人缘特别好，当年在深圳房地产的销售领域小有名气。在家人中，他也是我辈中情商最高的人之一，深得长辈和同辈的欢喜。2017年先生和他姐姐各在海南买了一套房子，签合同前我试探性地给堂弟打了一个电话，问能不能找熟人优惠点。当时海南的房子正热销，售楼部没有任何优惠和讨价还价的余地。堂弟放下我的电话，立马跟相关朋友联系，当场每套减了三万。家里其他亲戚买房找他，他也是有求必应，能帮则帮。
我和堂弟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一起在爷爷奶奶身边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童年时光。关于我们小时候的许多糗事，小我两岁的他，居然记得比我还清楚。这也是我们的关系比一般意义上的堂姐弟更亲密的缘故。
如今，堂弟开口要帮忙，而且也是为大家谋福利，支持是必须的，对此，我和先生毫无异议，只是买多买少的问题。少了，支持力度不够；多了，也用不着，还特占地方。
堂弟见我们有购买意向，立刻发来对方的报价单。
春秋天用白色防羽布内充鹅绒被芯200*230
580元/条
冬天用白色防羽布内充鹅绒被芯200*230
750元/条
堂弟说人家很够意思，给他的是出厂价。先生笑了：“你堂弟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我心想，你不也是嘛。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容易相信”的性格，其事业往往容易成功吧。事事斤斤计较、处处耍小聪明的人，往往结不了人缘，成不了大事。
其实，工厂的报价是不是出厂价不是关键，关键是产品的质量到底如何。好的鹅绒产品可以很贵很贵，比如一件鹅牌的羽绒服，售价好几千元呢。堂弟相信厂家，我们相信堂弟。这个社会多几份诚信，多几份信任，事情就简单了。我和先生核计后，决定买四床冬被。两床留给自己，两床送给他的两个姐姐，她们年底都要乔迁新居。堂弟追问，春秋被不要吗？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床春秋被（这销售太厉害了）。4冬+1春。据我所知，其他亲戚也订了不少。现在，人们生活条件好了，除了清一色的棉被，化纤被、羽绒被、蚕丝被、鹅绒被都先后走进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迄今为止，我独没有用过鹅绒被，而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品质极高的鹅绒被——那是我父母的鹅绒被。
堂弟今天的团购活动，让我想起了儿时那段关于父母鹅绒被的成年往事。
我的童年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度过的。从我记事时起，我就目睹爷爷奶奶每年夏天都要翻晒一床特别漂亮的被子。我觉得，时至今日，它还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高级最漂亮的被子。湖蓝色的缎子被面，纺织得极细密，又亮又光滑，还有精美的包边。被子看上去很厚，却很轻很柔，用手捏一捏，蓬松无比，跟我们当时用的普通棉被真有天壤之别。这么高级漂亮的被子，每年只露一次面，沐浴一次阳光，然后带着香喷喷的阳光味道，回到它专属的大樟木箱里，静待来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父母结婚时用过的被子，叫鹅绒被（幼小的我并不懂鹅绒是什么东西，只感觉很珍贵）。婚后两年，父亲就从部队转业，父母亲一起去到了很遥远的山区工作，这床被子就留在爷爷奶奶家了。
时光荏苒，世事变迁。在山区待了二十多年后，父母才调回到老家工作，彼时奶奶已经去世七年。不久后，我也离开老家，去到外地工作和生活。
2021年，母亲病重入院，我回到老家陪伴母亲。某天陪母亲聊天时，母亲谈起她的身后事，我突然想起那床儿时见过的鹅绒被，于是问母亲它今在何处，打算如何处理，因为弟弟家（母亲和弟弟同住）是恒温恒湿，那么暖和的被子根本用不上。
母亲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那个被子呀，等他们回来时，中间已经黄了很大一块，洗都洗不出来，没法用了。我愣了半天，心痛不已。我说，为什么会这样啊，爷爷奶奶每年都要翻晒它，爱护得像什么似的。他们从来没有用过这床被子，其他人也不会……母亲沉默不语。后来我想明白了，大约再好的东西，也有一定的保质期。鹅绒被也会有它的保质期，过了保质期，它迟早要变质发黄吧，不管你用不用；又或者，奶奶去世后，粗心的爷爷没有继续翻晒这床被子，导致它发黄。但愿母亲是这么理解的，这样她自己也会开心一些。……
还有半个月，五床热气腾腾的鹅绒被就要到货了，我马上会拥有自己的鹅绒被啦。心里充满了期待。
期待它们会如堂弟描述的一样的好；会如深藏在我记忆深处的、父母那床湖蓝色鹅绒被一般，——那么漂亮、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