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如仇 白头偕老

有些爱情，没有相濡以沫相忘江湖。

小时候住我家隔壁的是一对老夫妇，按照乡下的人情世故我要叫“爷爷奶奶”。从我记事起他们就是吵吵闹闹的，往往我是在他们的争吵声中迎来全新的一天，也是在他们的吵闹中进入美好的梦想。那时候的人生就只是这样，睁眼闭眸中消散着时光。

我那时特别的困惑，老夫妇整日整月的吵，从年头吵过年尾，流转在他们彼此口中的多是些肮脏下流的话，咒骂对方时的那种狠劲好想对面站的是自己的仇人而非至亲夫妻，我不懂，是怎样的牵扯让他们即便这样的彼此仇视也依旧能够生活在一起。

渐渐长大，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立体，我猜可能是因为爱吧。我记得，后来老奶奶生病了，病名我不知道，我只在远处望见过生病后的老奶奶，从前她尚算挺直的腰背在病痛中开始变得佝偻，腰间永远夹着一个塑料尿袋，以往中气十足的气势也开始显得弱了不少，独独是咒骂老爷爷的字眼依旧狠毒。

老爷爷也依旧和她对骂，依旧腰杆笔直中气十足的对骂，唯一不同的是他会轻柔的替老奶奶取换腰边的塑料尿袋，没有抱怨和嫌弃。

从前总是老奶奶找话题开骂，在她病后，每次都是老爷爷先开口骂，话题的开篇永远是在责怪老奶奶不注意安全，带着病体随便乱跑。

没有几年，老奶奶还是被病魔带离了人生，我家的隔壁再没有争吵声了，夏季纳凉的夜晚我开始能够听见田间的蛙叫。老奶奶的葬礼因为我在上学没能参加，后来我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老爷爷在她的葬礼上一杯杯的喝着酒，喝醉了后摔在了地上，他胡乱的挣扎着推开上前扶他的人，嘴里一直嘟囔的是一句“快来扶我，你这个坏老太婆……”。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一天晚上老爷爷有多狼狈，让村里的人可以拿着这件事笑了好几年，就像我永远不知道，年少时的他们是否是因爱结合。

老奶奶走后半年，老爷爷也走了。老爷爷病重的时候我和家里人按照礼节去看过几次，我记得在他的床头放着一个小相架，是老奶奶和他的合照，照片里他俩头发花白皱纹满布，难得的相互搀扶着且带了灿烂的笑容。

村里人说老爷爷真可怜，一辈子才清净了小半年。

而我却倔犟的相信着，老爷爷最可怜的时光或许正是这清净的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