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奋斗（一一四）长篇小说连载

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翌晨，彤日东升，微风徐来，小城从沉睡中苏醒。奔涌的车流，聒噪的市声，伴着行色匆匆，忙碌的人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侯振江早早就退了房，吃罢早点，从长途汽车站搭乘途经马坝的班车，赶往京珠高速粤北段的一个施工项目部而去。车行颠簸，旅人昏然欲睡。暖日时曛，路畔竹翠扑眼，每欲拂面，高树覆荫，偶不见天日。隔不多远，即遇三二农舍，赤砖灰瓦，泥径野花，犬吠于矮墙前，鸡觅虫于草堆下。四野岗峦起伏，苍翠层叠，沟壑亦纵横不绝。不觉间，车已行至马坝工地附近，侯振江从车轮卷起的一溜尘烟中走下车来，又向工地那滚滚黄尘里行去。酥松干燥的泥道，也已被重载的渣土车辗成深达寸许的尘粉了。几十辆满载黄土的大车，在车轮搅卷起的滚滚尘烟里奔突蛇行。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呛人的黄土的气味，侯振江踮起脚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了鞋帮的灰粉里小心地行走着。路旁的榛棘野丛蒙上厚厚的一层尘灰，干涸的浅沟里，也灰扑扑地落满了尘土，枯草野藤，都蔫了吧唧的，勾着头颈，失了往日的活力。工地上，被渣土车拉扯成一条条曲弯交错的灰扑扑的乱绳样的泥尘路，将一座座荒芜的土丘拴住，仿佛紧系着的圈圈绳索。他终于到了一片有一溜儿的铁皮房的宽阔地，十几辆越野车，一排地停在铁皮房前。侯振江见项目部经理室的门敞开着，几个人正围着一个领导样的中年男子在讨论着什么。侯振江见此时不宜进去，就候在门外不远处，默观里面动静，伺机再行讨扰。

黄尘在近午的日光里漂浮，日光便也蒙了一身灰黄，慵懒地斜睨着这片开发中零乱不堪的土地。经理室只剩了一人，仍埋头在桌面的图纸上画着什么，侯振江缓急有度地敲几声开着的门，那领导样的人抬起头，狐疑地望着侯振江。侯振江恭敬地朝那人笑笑，说明了他此次前来拜访的目的。那人指着一旁的椅子让侯振江坐下来，并接过侯振江递过去的资料，极认真地翻看着。过了约两分多钟，他才抬头望着侯振江道：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这个标段的隧道出了点事故，现正在抢修，估计没有个把月是没法正常施工的。目前工程全部停滞下来了，最迫切的任务即是现场抢修。你是远从江苏过来的吧，我们这偏僻，附近也没什么集镇，中午你就随我去食堂简单吃个便饭吧。侯振江感激地说：那就非常感谢你，多承你的关照了。那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立起身，边递到侯振江手上，边招呼着侯振江向食堂走去。侯振江见名片上印着：周瑞，项目经理，中铁某局某项目部。侯振江感叹道：周总，你这么年轻就担任如此重大项目的负责人，实在令人佩服啊！周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涩一笑：隧道快掘通时，出了事故，我正愁地睡不着觉呢，身上背负的责任重着哇！侯振江随着颇为老成的周经理向不远处的食堂走去。食堂宽大而洁净，内置有大圆桌数台，每桌可容十几人同时就餐。侯振江与周经理已是来迟一步，工人多已坐在桌旁就餐。伙食看来挺丰盛的，侯振江随周瑞在管理层那一桌坐了下来。竟然有酒！且是两瓶五粮液，侯振江肚内馋虫早被勾起，暗自强咽下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周瑞调侃：周总，工地待遇不错吗，你这还要人不，收下我怎样？周瑞倒笑了：我这里还正缺个助手，你若真能呆得下这荒山野谷处，我巴求不得呢！侯振江笑谑道：不足处是美女太少，我这人好色，整天埋没在和尚堆里，还不渴死我。周瑞故作无奈状，手一摊说：那就没办法了，本经理还饥渴得很呢，哪顾得上管别人哟！正耍嘴皮间，酒菜均已上桌，周瑞举箸，众人亦等不及大吃起来。觥筹交错，大块朵颐，侯振江也顾不得斯文了，填饱肚子要紧，何况人家并不拿他见外，他也就坦然处之了。酒因为喝得快而猛，他竟有了几分醉意，摇晃着被人搀到宿舍休息。待到他睁开惺忪睡眼，已日斜西天，风轻云淡了。他挣起身子，踱到屋外，有三两工人已在向住处走来。天空灰朦朦的，远山近谷都沉寂下来，飞鸟聚拢在绿蓬蓬的枝头，七嘴八舌地吱喳个不停。从远天处浮来一片灰云，或而紧聚，或而被扯散开，零落为造型怪异的似虎豹熊猿般吓人野兽诸等模样，残阳如血，渐而也滑落没入深崖，不见了踪影。起大风了，山腰处的丛林层叠起伏，如潮起潮落澎湃涌动的浪波，放眼望去，简直是绿浪掀波的碧海滔天。眼看就将要来一场透雨，侯振江忙折身返回屋内，拎了把凳子，倚门而坐，静候雨骤风狂。天忽地就暗下来了，头顶汇聚了满天乌云，风更狂野了起来，愤怒地掀起尘灰，翻卷着，滚荡着，淹没了山峦深壑。雨也趁势，铺天盖地砸将下来，在尘粉里砸出鸡蛋大瘪窝，包裹了粉尘的雨珠，挣脱弹起，米粒大小四散飞溅，又跌落地面。雨帘接天连地，或直，或斜，扯也扯不断。雨点扑棱棱踢打着铁皮屋，侯振江连忙关了门，移立至窗前，继续欣赏室外昏天黑地搅起的风雨。足足下了半个多时辰，方才风收雨停。侯振江夹杂在去食堂晚餐的员工人群中，因泥路难走，他只得掂脚慎行。饭也吃得极快，他实在是怕回屋的路上，再来那么一阵劈天盖地的一场骤雨。晚上，宿舍又来一客，也是来此办事，回程无车，无奈而留滞此地者。夜雨时来，风雨敲窗，身寄荒山野岗铁皮房中，因有客作伴而心甚慰，白水为茶，促膝长聊，竟不觉风雨摇屋，天昏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