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爱情
文/道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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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我爱你】
高曼云的爱情跟寻常之人大同小异。
大学毕业后,进了父亲退休前待的厂子。大学毕业前没谈过恋爱。
但这并不是说明高曼云长得不好,没人喜欢。她不高不矮的个头,脸上的皮肤不用晒,就是很早就流行的大家喜欢的健康的小麦色,睫毛又长又黑,特别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宛如两潭秋水,清澈却不乏内容,目光洒向人身上,仿佛能将你穿透。身条长得不胖不瘦,线条是该突的突,属于好身材的一类。
这样的女子不被人注意才怪。多年来没谈恋爱,一是缘于她好玩的性格,对婚姻不怎么热衷,老想趁年轻好好玩玩;二,当然就是想考上学而好好学习了。对户口是农村的孩子来说,这一般是共性。这不,她刚上班,就被男青年们注意上了,其中有一位高大帅气、年纪比她大五岁的青年,对她很殷勤。她觉得自己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龄,想谈谈就谈谈吧,也就顺水推舟,跟他谈上了恋爱,她自己管这次恋爱叫“初恋”。
可能是对方岁数比较大吧,谈恋爱没多久,就催着高曼云结婚,她一下子紧张兮兮的。因为自己刚毕业,刚好不用刻苦学习了,想玩两年呢。于是,她不同意结婚。对方本来想谈个对象马上结婚的,她说不结,这种行为着实让对方很失望,说:“那就分手吧。”他想跟她分手,赶紧再谈一个结婚。就这样,他们分手了。
没有一般人分手后的失魂落魄,也没有那种被抛弃后的痛哭流涕,更没有别人失恋后的那种颓废感。高曼云如临大赦,松了一口气。好像刚刚逃出牢笼的一只兽,欢喜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总算不用跟人结婚了,她心里庆幸道。她并没有难过的意思,相反,她感觉一下子没了限制一样,自己玩得很嗨。有时间不是和女同事去看电影,就是和她们去逛商店,或者找个小吃地儿,改善一下伙食,再不行来个旅游什么的,就是不出去玩,爱好文学的她,拿本小说,也能充分享受书中主人公的喜怒哀乐,不也挺好的吗。从此她过上了自由自在的、天马行空的独身生活。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几年,父母开始替她着急了。先是母亲跟她谈话开导,“曼云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个家了。你看人家巧儿,跟你一样大,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看说服不起什么作用,他们两个就亲自出马,托朋友,找亲戚,拉关系,“看有合适的吗?帮曼云挑个好对象。”那低声下气的劲儿,看得曼云都替他们不好意思了。
还别说,父母还真就帮她找到了一位。是一位中学教师。师范大学毕业,温文尔雅,父母很喜欢,觉得曼云肯定也喜欢。高曼云碍于父母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了面。对方对她印象很好,要求谈谈。她觉得是父母亲自挑的,应该不错吧。就同意跟对方谈谈看。
可谈了几个月,高曼云始终找不到那种爱的感觉。又不敢提出来分手,那样的话,不知道能招来父母什么样的暴风雨呢。她可不想承受那暴风雨,更不想把父母气坏了。好在两个人都是知识分子,对方看她那劲儿,就问她的意思。她也不隐瞒,很坦诚地跟他说了自己的感觉。那个人也是个开明人,说既然你没感觉,那就算了吧,不要双方互相耽误对方了。说开了,也就好说了,她请求对方跟她父母说,就说他看不中,提出来分手。对方很痛快地答应了,真的按她说的做了,然后她理直气壮得跟父母说:“不是我提出来的分手哦,是人家看不上我。”父母也没了强迫的理由了,由她去了。
高曼云又一次有了从笼子里被解放的感觉,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独身生活。她很珍惜这种得来不易的解放,一个人快乐地生活着,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过着天高任我飞,世界任我驰骋的生活。
又过了两年,高曼云被派去机关办公楼帮忙。在办公楼上,就有热心叔叔、阿姨,问高曼云:“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小妹妹,有对象了没?”听到她回答说没有,立即有人热心地帮她想办法拉线,其中一个想起自己就认识本厂一个小伙子,性格等各方面都不错,可以给高曼云介绍一下。说到就做到,那个人很快就给两个人牵了线。
媒人要拉对方和高曼云去一个饭店吃饭,借机两个人见面认识一下。高曼云心想,叔叔、阿姨们这么热情,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好在这种事她不怵,见就见吧,还趁机大块朵颐一下,还是免费的,何乐而不为。很痛快地答应见面。
她和媒人阿姨两个人坐公交车经过一个邮局,下来,然后再走五百步的距离,媒人说到了。却没发现有人等着她们。那时候没手机,媒人阿姨从邮局打了个电话给小伙子的班上,同事回答说,小伙子回宿舍换衣服去了。又等了十分钟,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地到了。
高曼云看了看小伙子,中等个儿,戴着眼镜,长相比较斯文。是第一眼看上去,不会让人反感,也不会让人好感的长相。印象最深刻的是小伙子穿的上衣,是一种怪怪的砖红色,上面折叠的痕迹非常清晰,一看就是刚拆封,拿出来穿的,心想小伙子还认真了,郑重其事呢。管他呢,反正吃了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再有交集了。
于是,饱餐一顿,对小伙子也没什么印象,没放在心上,甚至连人家的名字也没问。第二天,照常上班,该干嘛干嘛,没事人一样。正干着活呢,有电话找她,接过电话,问:“喂,你哪位呀?”
“我,昨天咱一起吃饭的。”
“哦,你有什么事?”
“嗯——,没事,打电话问候一下你。”
“哦,没事就挂了哈,我正忙着呢。”
“好。”
然后,高曼云挂了电话,心里说,咋知道我电话的,然后想明白了,一个厂子,有电话薄的,很好查的。
以后,小伙子天天打电话来,人们天天让高曼云接电话。好像心照不宣,无形中,她已经有对象了。每次打电话来,大伙儿都会心地看一眼。人家只是打电话问个好,又没怎么样,高曼云也不能说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一位跟高曼云关系不错的师傅问她,跟那位见面的小伙子关系怎么样了。高曼云回答,没感觉。师傅就劝她,一个厂子的,挺方便的,接触一下看看嘛。不行,也没什么。高曼云想想也对,他们便有了第一次的约会。
这时她才知道小伙子叫陈思远,干技术工作的。通过第一次接触,陈思远给她的印象就是不虚伪、不做作,挺真实的。处女座的她对这方面比较看重,便对她有了好感。而水秤座的陈思远,也觉得高曼云不光长得不错,更是个有头脑,有自己立场的女孩。他觉得她是个有思想、有智慧、有点灵气的女生。他在和她第一次吃饭时就感受到了这一点而深深地喜欢上了她。比起小鸟依人的女生,他更喜欢这样的。觉得这样的女子可以充分的理解他、支持他、能够和他一起奋斗,一起笑看风雨迎接彩虹。
随着接触的增多,高曼云越来越发现陈思远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对象。她越来越喜欢他了。
当他们认为他们的感情达到一定程度,到了该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他们双双去见了对方的家长。
没想到高曼云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理由也很充分,因为陈思远家是农村的,家庭条件很不好,而且,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读书,他需要接济一下,负担比较重。他们不想自己的女儿将来过很贫穷的生活。
高曼云已经认定了陈思远,感情已经很深了,她拿定主意非他不嫁。她的父母也是很有立场很坚定的人,不论找人说合也好,自己的女儿哭闹也罢,就是不松口。高曼云进入漫长的与父母的抗衡期。打死也不找别人。经过了八年,父母眼看女儿年龄越来越大,担心女儿要成老姑娘了,无奈,这才同意了两个人的婚事。他们这才算好事多磨,终结良缘。
结了婚,王子和公主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是童话,不是现实。结了婚的高曼云和陈思远,还得处理很多他们碰到的问题。
首先是吃的问题。结婚以前,陈思远一个人饱了,全家不饿,没这么多道道,他已经习惯了。结婚后,他立马碰到了这个问题。
这天,他买了脆骨,是那种做熟,调好味道的,很好吃。他叫高曼云一快吃,高曼云正忙着一个事,说:“你先吃。”陈思远便自己吃起来,越吃越爱吃,不知不觉,发现吃光了。
高曼云做完自己的事情,兴致勃勃地过来吃脆骨,却发现,连个脆骨碎屑也没有了,全被陈思远嚼碎咽到肚里了。
高曼云勃然大怒,问:“脆骨呢?”
“我吃光了。”
“你不知给我留下点吗?”
“你说让我先吃的。”
“我说让你吃,可没说让你吃光啊。”
“谁叫你不来吃?”
“我得有机会啊。不是有事来吗?”
然后高曼云生气地数落他:“一家人吃饭,不能光顾你自己吧。你这种人,根本不知道照顾别人啊。你就不知道给我留下点?!”陈思远也认为他没有错。不承认错误。高曼云气得几天不答理他。
陈思远有一个毛病,就是脾气倔,他做的事,他认为有道理。他也有一个优点,就是会反思自己,虽然速度很慢。
过了几天,他自己慢慢想过来了,明白自己是有家的人了,不能像以往那样不管不顾了。认识到这点后,再吃东西,他会照顾高曼云的情绪,有高曼云爱吃的东西,会自动给她留着些。在吃的问题上,算是磨合好了。
第二个问题又来了。有一天,高曼云看两个人的存款折的流水时,猛然发现有一个五千元的支出。自己没花这个钱,也没听陈思远说用钱的地方。这个钱上哪里去了呢?他问陈思远这钱的出处,他却一直保持沉默,就是不说。最后高曼云说什么也不放弃这个问题,没办法,他才告诉曼云自己借给妹妹家用了。
曼云很生气,说,“你借给谁钱不要紧,但你必须告诉我一声。财产是咱俩的,我是你的妻子,我有知情权,更不用说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了。你这样做是不尊重人!”陈思远不觉得他有什么错,“我借给自己的妹妹用不行么,我是他的哥哥。”高曼云看他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生气地又不答理他了。
陈思远过后又自己反思了很久,慢慢地,一点点地,然后他有所改进,数量较大的钱如果借给家人时,会跟高曼云商量了,但小的数量,还是会偷偷地给。
而且,高曼云不能说起他的家人,一旦提起这个话题,陈思远就像全身披上了铠甲,高度戒备。这一天,又因为他的家人的事,高曼云一个人在洗衣服,两个孩子在疯闹。陈思远却不闻不问,一个人在电脑上玩游戏。他是在赌气。这次,高曼云是最愤怒的一次,她拿起两个小塑料椅子,抡向陈思远,被他躲开了,椅子撞在墙上,撞裂开来。好在陈思远不会对女人动手,农村出身的他,认为男人打女人不算好汉。
这件事成为他们处理事情的一个转折点,高曼云说:“我们以后不要这样好吧?虽然最后算是圆满解决了,但是这种事让人很伤心、伤肝。”陈思远也知道处女座的妻子对这些小事虽然最后消化掉了,但她很介意的。也在反思改正自己的问题。
后来他们都尽量替对方想想,尽量避开这些冲突,所以也就没再出现太大的矛盾了。
只有一件事,陈思远怎么也不能妥协。
高曼云是她妈妈的唯一的孩子,后来高曼云结婚了,春节就只剩下父母两个人在家过年。高曼云就跟陈思远商量:“我妈就我一个女儿,过年太孤单了,要不这样,早晨在你家过年,中午去我家过年?”农村出身的陈思远还秉持着传统的观念,他认为高曼云嫁给了他,过年就只能去他家过年。说什么也不同意,只有这件事,高曼云没的商量。
高曼云很伤感。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后,高曼云跟陈思远因为过年的事吵时,就说:“你想想吧,你的女儿,将来,你一手领着她,交到女婿的手中,你心中会怎么样?你能想一下为人女儿的苦恼么?”
没想到陈思远听到这里,竟然泪流满面,哭了。一个男人,竟然哭了!高曼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哭,惊住了。下一次,还不死心,又提到这个事,陈思远又哭了,但始终不松口让高曼云回娘家过年。说哭了老公两次,高曼云也心疼了,以后不再敢说这个话题,也就由他去了。
再后来,高曼云的父亲去世了,母亲一个人在家,她觉得她会孤单,就跟陈思远商量后把母亲接过来,干脆在她们家住了。陈思远这个女婿对丈母娘也不错,而且可喜的是,没有了过年去哪里的矛盾了。这个问题也就自动消失了。
他们就是这样,从一地鸡毛吵过来,也慢慢地悟过来,陈思远还是不能理解妻子对他开的玩笑。高曼云就说他:“你这个人,不知道有时候可以以柔克刚么?可以用开玩笑的方式化解冲突?你这个人的情商就是这么低,而且总是没有改进。你的情商,是负数的负数。”
陈思远又反驳:“负数的负数,那就是正数喽,这说明我的情商还是很高的嘛!”高曼云听他不可理喻,给他一个白眼,不再跟他一般见识。
两个人就是这样,吵着,从阴天到乌云密布到电闪雷鸣,后来又发展成不打雷,又发展成阴云密布,又发展成小小阴天。两个人就是这样,越磨合越默契,虽不说是严丝合缝,却也抹糊得看不出痕迹。天下大多数的人的爱情还不就是这样的吗?高曼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两个人一路走下来,关系不光没疏远,反而越来越亲密了。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高曼云是满脸柔情,陈思远那是双眼充满了电光,一不小心就噼里啪啦火星乱冒,看得旁人赶快躲远点,要不,给电到可就不得了了。
这不,明明大热天,突降寒流。陈思远下班来接妻子,看到妻子穿着条八分裤子,有点短了。忙弯下腰给妻子抻一抻裤脚,看看没抻出长度来。站起来,悄悄地酷酷地在她耳边说:“面对这么多人,我总不能抱着你吧?你自己靠上来吧。”
高曼云此时哪里会觉得冷,她的心里已经像春天般地温暖了,满面含笑地,乖乖地靠上老公的身子,陈思远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妻子,他们并排走出去。
再厉害的寒冷天气他们也能一起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