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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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风中的杂草一样坚韧，与命运顽强抵抗，像那样，活着。

  她是一个受神灵诅咒了女人，整个普村的人，甚至几个相隔甚远的村子的人也这么说。一个妇人家真是离经叛道，不守规，不孝，还谋害人命。

  父母一离世，阿卅就把懦弱无能的男人休了，虽然他们已经有一个孩子。她是四方出了名的美人，未到十六，上门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十八岁，她爱上一个走马帮的邻村男儿，俊朗，潇洒，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是那样。

  可父母让村长的儿子赵秀入赘，阿卅大小就瞧不起这人，柔柔弱弱，还懦弱，不担事，这和自己的意中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二十岁，阿卅不情不愿，嫁给了赵秀，赵秀怕她，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村里表面说女人羡慕她，背地里却嘲讽，男人们也看不起他。

  村里婚事上，男人们要去杀牛，而自己家则是阿卅去，有人污言秽语调笑阿卅，男人也是无动于衷，还附和着笑几声，别人更肆无忌惮了。阿卅躲在被窝里哭。

  二十七，父母都离世了，阿卅就把男人赶走了，一向不问世俗的和尚哥哥也出来劝阻，村里人人都说她不孝，离经叛道，要遭报应，村长带人堵在了阿卅家门口，男人还是唯唯诺诺站在人群后，不跟着闹也不劝阻，泯然一个旁观者。

  哥哥终归还是向着妹妹，他拉着一头大牦牛，一把铜勺，去村长家里道歉，虽然气愤，寺庙管事和尚的面子还是要给，事情就这样被平息了。

  二十八，阿卅找了自己心仪的男人入赘，赵秀又入赘到了很远的地方。

  村里的说的报应来的很快，与婚礼仅隔半个月。阿卅不敢出门，她的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但那个小土培房还是藏不住事，像风一样，村里人都知道男人酗酒，家暴了。

  哭着求饶，咒骂的声音，从村头传到村尾，人们忘了先前对阿卅的漫骂，都开始同情她。

  男人本性暴露，酗酒，家暴，好吃懒做，他说，他可不是赵秀，如果阿卅敢动休他的念头，他就先用猎枪打死阿卅，再放火把全家都烧了。

  阿卅大着肚子，背着竹篓，拖着两个小孩，她那漂亮白皙的脸蛋变得黝黑，额角是青紫的。

  查林这几天很开心，阿卅也从其他女人嘴里听到了，他和村尾的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仿佛阿卅的行为会传染，她也要休夫。

阿卅暗自开心自己要摆脱地狱了，查林和那个女人的事却没有成，女人的哥哥放话说，如果她敢让查林进自家的门，就把女人打死。

  那天，阿卅和和尚哥哥还有孩子在打荞麦，查林醉醺醺地回来了，他不敢在和尚面前打阿卅，就咒骂着踢倒摞好的荞麦杆。

  “你干什么!”哥哥是说了这么一句，查林抽出长刀，哥哥往楼上跑去，阿卅拖着查林的腿，被他踹到在地。

  她听到了什么东西从楼梯滚落，哥哥拿着抵门的棍子，查林卧在地上惨叫。

  查林卧床，嘴里还在不停咒骂，他把喝药的碗砸像阿卅，阿卅紧紧握住陶瓷碎片，血滴落在地上。

  阿卅的和尚哥哥被绑在树上，查林家族里的人举着火把，喊着杀人偿命。邻村的老和尚挡在和尚面前，他是哥哥的老师。

  他说自己清楚徒弟的为人，要想杀和尚，先杀自己。阿卅扒着地哭嘶喊“我的罪，我杀的，杀我。”。

  村长带人和查林家族的人理论，最终，和尚没有死，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还有牛羊都被他们牵走了。

  寺庙开除了哥哥，他成了一个无庙的和尚。

阿卅嘴里喊着“我造的孽”，变得疯疯癫癫，和尚和赵秀的儿子担起了家里的责任。

村里有风言风语说是阿卅在查林的药里下毒，她那样的人，被神灵诅咒，大家都说，你们离经叛道的人，这是报应。

  阿卅疯的厉害，走失了，丢了十四天，是个找羊的人在荆棘林里发现了她，奄奄一息。

  那是解放后了，阿卅已经七十四岁了，她拄着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在路上，大儿子和女儿分了家，她跟女儿。她的疯病好了，就像随着旧社会走了。

“阿卅奶奶。”路上遇到的年轻人笑着和她打招呼，她的过去，成了年轻人口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