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故人归

第一次接机，想起了梁实秋先生的一句话：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都去接你。真正经历了，发现这句话特别有味道。“多大风多大雨”是指谁呢？舍友的情感防线濒临崩溃，是他的内心经历了很大风雨吧；我们深夜劝聊，清晨接机，也算是一场风雨吧。只是，不论这风雨属于谁，都希望雨过天晴，即便不会有彩虹，晴也是暖人心的。

        见到他时，没仔细看他的表情，只听到了一声笑，但这个笑声不再像以前那么爽朗，有些刻意，似乎是想给接机的我们一些安慰。我帮他拉行李箱，他婉拒，我抬头看了看他，便放弃了，我能看懂那种写满复杂情感的表情。三个人前后走着，刚开始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挺尴尬。本来就是三个不善言辞的直男，即便心里想说一些情感交流的话，也被沉默代替了。到地铁站门口时，室友T说了句打趣的话，想打破沉闷的气氛，不过并没有起作用，大家勉强挤出一丝丝笑意，旋即沉默爬满脸庞，气氛再度陷入尴尬。车厢里空荡荡的，很冷清，迎面吹来的风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却像失魂的呓语。他以前说话，一字一句的，就像弹力球掉落在地上一样，极富动感，这次却让我想起了那些被水沾湿的面巾纸，软踏踏的。失魂地说了两句，很快就又沉默了，我们甚至还没想出怎样回答他，沉默就再次袭来，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三个人找到靠近门的座椅，并排坐下来，我在中间，他俩在我旁边。舍友Z昨晚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着让人心疼。跟我说，列车还有很长时间才到站，我先睡一会儿，到时喊我。话音刚落，头就靠在玻璃上，很快进入梦乡。车厢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也没有吵醒他，看得出他真的困了，平时在宿舍睡觉，一些很微小的声音都能把他吵醒。他坐在我左边，怀里抱着电脑，背包放在行李箱上，不断地趴在背包上再抬起头看手机，显得心事重重。他趴在包上的时候，我偷偷地定睛细看他的表情，眼睛里空洞洞的，目光涣散，失去了往昔的光泽与活力；黑眼圈很重，应该是近几天经常熬夜的缘故。落寞与伤感是他今天的精神底色，在表情上显露无疑，看着又是让人感到一揪一揪的心疼。

        身边坐着两个让人心疼的舍友，也把我自己感染了。这种有魔力的情绪就像流感一样，防不胜防地就被传染了。我昨晚也只是睡了3个多钟，但是并不困，在车厢里睁着眼睛，脑海里各种不快之事晃晃悠悠地像昨天的绿皮火车一样在眼前驶过。耗费一天一夜精力的半成品视频说没就没了、团学的工作这几天像是到了像是到了涨潮期，一下子涌过来让人窒息、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了皮，走起路来生疼……耳机里有预谋似的响起了李健的《车站》“当列车徐徐开动掠过蓝色站牌，我看见他难过的脸，如此苍白”，李健的声音像深处的水流，静谧无声，却能把整个人淹没。我也开始感叹生活的不如意了，可是无声的控诉只能化为无奈的叹息。我把头靠在车窗上，这时候有个依靠是很暖心的，尽管它只是一块冰冷的玻璃。

        靠着玻璃坐了一会儿，我决定直起腰来，其实仔细想想，我还是很幸运的。视频丢失了，经过努力，不也重新做好了一份么？工作任务重，不正是自己期待的压力测试么？脚磨破了，总是会痊愈的吧？昨天的绿皮火车跑的是慢，可最终还是安全地把我送回了目的地不是嘛？如果我因为这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自怨自艾，那生活只能是死水微澜，没有大希望了。又转念一想，我也不是那种悲观的人，干嘛这么较真。生活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忧伤而风情万种。想到这，刚才的“流感”就被治愈了。生活就是，既然生下来了，就得活下去。

        我也不敢打包票说我们的陪伴会让他从刚经历的风雨中走出来，只能说是我们三个结伴在风雨中行走。风雨中的三个人，仍是前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什么时候能走出来，谁也不会去问，他带着悲伤，我俩带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