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与进分
这一节探讨的问题是陶渊明对自我的认识。
卡尔西言:“认识自我是实现自我的第一条件”。
人总是随着自我认识的不断深化而越来越成为自我,认识自己需要时间,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就如陶渊明,在真正认清自己本性之前,天性和志趣之间的矛盾便一直不会消失。是要“猛志逸四海”,又想要“委怀在琴书”,这些形象的出入都显露了他对自我认识的矛盾。就如现今年轻人,是投身北上广,还是回家安居故乡,也时常有所动摇。
陶渊明早期“东西游走”的外在原因是“少儿穷苦”,究其本质,还是对自我认识的游移不定才导致他多次出仕摘冠。由于青少年时期“游好在六经”,经过儒家思想浸染,自然对功名有过向往,也有建功立业的伟大理想;但是诗人性质自然,对官场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深恶痛绝,又对田园生活又无比的向往。这些矛盾就像一张罗网,使诗人自己奴役了自己。
诗人对自我认识的矛盾造成了他存在方式的冲突,造成了他在人生旅途中进退出处的左右摇摆。人生处在这种矛盾和摇摆之中,心中自然不得安宁。这也出现了诗人存在方式与他内在本性之间的错位。行非所愿、违性失真,诗人身心分裂的痛苦和迷失此生的不安自然不难理解。
心迹难并和身心分裂就是一种非本真的存在,只有深刻明了自己的本性才能清楚地确定自己的本分。
陶渊明认识自我的途径不是像佛教徒那样通过入定来默识自己的清净本性,也不是像后世某些宋明理学家那样静坐来明心体性,而是在个人生存的困境中来审查自己存在的根基,在身心分裂时体认自己的“本来面目”。
在多次出仕挂冠,在人生路上多次摇摆不定中不断地去认识自己,晚年终大彻大悟。终于明白自己的生命之根应该扎在什么地方,明白自己生命的真宰到底是什么,深刻反省了自己在此前生命存在方式上的迷失。
能深刻的认识自己,也就可能真正成为自我。既然“性本爱丘山”,那就放下名利,投身于田园生活,回归生命的本真性。
陶渊明用十几年的时间,经过行迹不定和精神上的痛苦,终于明其本性定其本分,完成了内在的自洽,在刚过不惑之年便“终死归故里”“聊复得此生”。
一个人如果始终找不到能倾注热情去做的事情,自然就没有朝气。认识不清自己,自然终日陷入困顿之中。人的疲惫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做了特别多,而是人生没有目标,找不到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忙碌做事只会不断地消耗内在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