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候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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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候机楼像一个小社会。每天上演着无数悲欢离合的人生舞台剧。这里没有彩排,只有现场直播。
二十多年前我一个人去韩国。那时香港还没有回归,中韩尚未建交,北京没有直飞韩国的航班。
我凌晨四点起床,乘坐七点多的航班飞到香港。当时香港机场叫启德机场,位于九龙湾,现已改成油轮码头。现在的香港机场叫赤腊角机场。赤腊角原是香港第四大岛屿,位于香港西部海域,大屿山东涌以北,香港回归之前经填海扩充建成目前的香港国际机场。
我在香港有两个小时的转机时间,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出国。我不会韩语,要去韩国常驻,开展工作,这些就已经让我很紧张,压力足够大。
启德机场人声鼎沸,我需要到大韩航空公司的值机柜台换登机牌,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它。我用普通话问机场的一位工作人员,他用粤语回答,显然听懂了我的普通话,但我听不懂粤语。那个年轻高个的先生眼睛往远处看,根本不看我,不屑一顾的模样。
我来不及生气,大汗淋漓,心急如焚。我用英语问另一位机场工作人员,她用英语回答,“请跟我来!”说着把我领到大韩航空的值机柜台。
等我拿到登机牌时离飞机起飞还有半个多小时,柜台就要停止值机了,值机小姐叮嘱我尽快到登机口,马上要登机了。我总算顺利换乘,飞到首尔(当时叫汉城)已是晚上六点多钟,夜色斑斓。我已精疲力尽,无心欣赏美丽的首尔夜景。
现在北京直飞首尔只需一个半小时,既方便又快捷。之后我去过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在机场候机楼,我时常想起那次香港启德机场的经历和感受。后来,我学会了韩语和粤语。
每次到机场候机楼,我仿佛看到世情百态。
我同学的丈夫是高级工程师,心地善良工作勤奋,对妻子对家庭百般呵护,平时喜欢打高尔夫,几乎每周都会去打。看起来那么健康的他在一年前的常规体检中发现患了肝癌晚期。之后为治疗,他们去了各大医院,甚至去过韩国、日本、美国,均被告知为时已晚。
这一次他们不是来看病,是我同学陪着丈夫来了却他的一个心愿——登上八达岭长城。
在八达岭长城,他抚摸着古老的城墙,潸然泪下,“我这一生都不知道忙什么了,竟然没有时间来看心心念念的长城。”
今天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万千。
机场候机楼,每天有人送走难舍的恋人和心爱的家人,千叮咛万嘱咐,挥手挥到看不见背影为止。多少人,这一挥手告别,从此各自天涯。 一个变成翱翔天际的飞鸟,一个变成深潜海底的鱼。
机场候机楼,每天迎来无数激动人心的期盼和相逢,游学归来的儿女,许多年不见的亲朋好友相拥而泣。住进心里的爱人终于来到了我的怀里,从此牵手风雨兼程,走到天荒地老。
远处的是风景,近处的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