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气味飘动在时间里

如果那段时间用一种气味来代表的话，我想大多数人会选择粉笔味，虽说粉笔味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坐在后面，令人难忘的更多是来自我同桌鞋子里面的酸味，和扭头时隐约能闻见的前排女同学的香味。我幻想这香味来自有酒窝的那个长发女孩，然而由于我现在变得比较悲观扭曲，就常常想着，这香味也有可能是来自那个脸上疙疙瘩瘩像长着酒刺的短发大脸妹。

我坐在后面，对粉笔味的感知更多是来自眼睛。那段时间，每次过前面，总是看见一堆飘起来的粉笔灰，没有规律没有秩序地乱飞，而前排总是坐着一群又有规律又有秩序的三好学生，可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有受欺负的份儿，从上课到下课，我很好奇，他们的肺现在有没有变成白的？

黑板擦就像在粉笔灰堆里面浸润了七七四十九天，几乎没有一个角落能看出它本来的颜色，只有一片白，还有拿起来用时候的一手灰。用它擦黑板，其实就是用一大片的粉笔灰盖过用粉笔写的几个字，那时的黑板，其实也无限近似于白板了。当老师想抖一抖黑板擦上的灰，那是前面最煎熬的时刻：粉末状毒物一天中最猛烈的进攻，以雷霆万钧之势。

我坐在后面，后面对粉笔的记忆最深刻的，可能都是它们向自己飞过来。不过飞过来时候我没看见过它飞过来，等到想去看时它已然掉在地上，所以我常常好奇，粉笔是以哪一种方式落到我的身上？它能不能直直地插入一个人的瞳孔鼻孔耳孔和嘴巴？或许它还能像锥子一张刺破肌肤神经血肉骨骼，像子弹一样穿过去？或许当它飞向我的时候，它就是子弹。

它就是子弹，打破了我对前桌后背的美好幻想；它就是子弹，击穿了同桌鞋子编织的那张巨大的毒药网；它就是子弹，让同僚们那刻不关注粉笔灰，统统转过来关注我。

子弹穿越时空，于是硝烟在回忆里，弥漫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