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九的江湖
江湖是个不讲理的地方,我这个人是讲理的,所以不愿入江湖。
01 十年磨剑
朝阳未起,微光乍现,月儿仍倔强的挂在天空一角,不肯落下。
剑阁的山脚下,有那么一处打磨兵器的石台,一名书生穿着的少年正卖力的打磨一柄长剑,月光撒在剑身之上,散射着凛凛寒光,看上去已然是不可多得的宝剑。
石九是剑阁前宗主之子,也是现宗主的徒弟,只是他已经十年没有登上过剑阁了,自从那日父亲遭遇截杀,他便从山上来到了山下,也是从那日开始打磨这柄剑。
他很认真,无论做什么都是全身贯注,他也很聪明,被誉为剑阁千年不遇的剑道奇才,只是十年间,他从未学过哪怕一招一式的剑法。
“九儿,今日为何有如此大的杀气?”石九的师父紫菱来到他的身边说道,石九转头看着紫菱,憨憨的笑着说道,“师父怕是看错了,九儿从不练剑,怎么会有杀气呢。”
紫菱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一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见徒弟这样的回答她也没有再问,“九儿,为师就要嫁人了,不能再庇护你了。”
石九看似无所谓的耸耸肩,“师父,剑阁的师兄师姐都很好的,放心吧,徒儿不会有事的。”
而后石九转身继续磨剑,更加用力的磨剑,不时激起火花四射,似乎没有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紫菱眼神复杂的看着石九,叹了一口气,“九儿,走吧,去江湖上走一走吧!不要再留在剑阁了,这里不适合你。”
“师父,江湖是个不讲理的地方,我这个人是最讲道理的,不愿入江湖。”
紫菱看着这个倔强的少年,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也许是放弃了说服,是对这少年命运的可怜,也是对自己命运的哀伤。
02 婚事
剑阁宗主出嫁,这是对剑阁莫大的侮辱,但纵使怒火滔天,也得隐忍,毕竟屋檐下的人总是要低头的。
百里氏在湘南之地是有名的大族,族中接连出了五位先天,威势镇压整个湘南武林。百里家的大少爷百里追云,在机缘巧合之下看中了剑阁宗主紫菱,欲要娶其为妻。
开始剑阁内部激烈的反对这门亲事,但是在百里家的重重压力之下,剑阁众人只能选择同意,不然剑阁的传承怕是要断了。
这一日,正是大婚当天,百里氏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氛围,湘南武林大部分势力皆来庆祝,宾客坐满整个百里大院。
百里追云身着新郎衣,满面春风笑,对面站着一袭新娘红衣的紫菱,淡淡幽香传来,更是让百里追云心满意得,遐想盖头下的容颜该是多么令人痴迷。
“诸位,今日是犬子的大喜之日,百里在此感谢诸位英雄捧场。”堂内一中年男人走出来拱手说道,“今日犬子与剑阁宗主大婚,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这人正是百里追云的父亲,百里奇。百里氏最年轻的先天高手,曾力战四名同阶之人全身而退,位列江湖龙虎榜前百。
“哈哈哈哈,依我看,这才是郎才女貌,般配般配啊。”大院居中一人嘶哑着喊道。
前面一老年起身抱拳,“老朽恭喜百里族长,也祝贤侄早生贵子。”百里奇连忙抱拳回礼,“多谢前辈美言。”
随后各种道贺声充斥着整个院子,百里家的人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但是就在新人拜天地的环节之前,门口一声大喝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我反对!”
03 十年剑成
只见一身着书生青衣的少年身背长剑站在门口,眼睛盯着堂前的一袭红衣。
一浓眉光头大汉起身怒喝,“大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石九没有理会这人,自顾自的向前走着,“我的师父,从来没有喜欢过百里家的人,你们不配。”
“她说,百里氏就是一窝盗贼,一群无恶不作的狼,是武林正道的害虫。”
“是的,我的父亲曾这样说,他与群狼搏杀,可惜猎人失手了,于是这群狼继续苟延残喘,今天我也来做一回猎人。”
“住口,小畜生,竟敢如此诋毁我百里家,你是活够了吗?”堂内的百里追云一声怒喝。
“呵呵,你问问我的师父,她有喜欢过你吗?你百里氏的行径与地痞流氓一样的无耻。”
紫菱掀开了盖头,“石九,你现在给我滚的远远的,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我告诉你,我喜欢追云,一直都喜欢。”
百里追风狂笑,不屑的看向石九,而百里奇眼神冷冽,“胆敢污蔑百里一族,就没有活路可走,给我杀了他。”
周围百里家的人早就准备好了,此刻听见家主下令,刀剑挥舞就朝着石九而去。
“住手。”清脆的尖叫之声使得百里族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就看到一袭红影闪过,紫菱已然出现在石九的身边。
紫菱含着泪看着石九,突然一巴掌打上去,“你来干什么,我有让你来吗,走,今日起,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也不再是我徒弟。”
石九摸着脸色的红印,突然就笑了,“好啊,我早就不想当你徒弟了,过会儿我就走,不过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愣着干什么,杀,两个一起杀,百里的威严不容亵渎。”百里奇再次下令,百里追云刚想说什么就对上他老子那冰冷而又不容忤逆的眼神,瞬间低下了头,同时升起的是对石九的怨妒。
石九环视一周,看着那些江湖人皆凝目不语,似是在犹豫着什么,于是他低头微笑,朗声问道:“好霸道的百里氏啊,竟然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了。”
百里追云一步踏前,“与你这样的废人有何道理可讲,下辈子长点记性吧!”说完纵身上前一剑刺出。
石九身边的紫菱亦是随之而动,拔剑相迎,与百里追云斗在一起。
百里追云看着与自己交手的紫菱,不禁怒意更盛,怒喝道,“紫菱,你确定要跟这小子站在一起吗?”
而紫菱眉头一皱,低声道,“我要让九儿活着,他是我的徒弟。”
而石九则缓缓抽出杀生剑,手掌慢慢摩擦剑身,动作缓慢而又认真。
随着手掌划过,剑更显锋芒,寒气直逼七尺之外,杀气破剑而出,冲天而起。
“呵呵,百里氏,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那我们就堂堂正正的来过一场吧!”
“百里奇,我听说你的剑道很强,可与剑仙比肩,于湘南武林无敌?”石九随手将长剑抛出,看向厅堂内的百里奇,语气渐冷,轻声问道:“我有一剑,十年而成,请君一观。”
‘噌!’
寒光凛凛的杀生剑忽然迸发耀眼光芒,于空中疾驰,划破虚空,径直迎面刺向百里奇。
百里奇瞳孔骤然紧缩,心中警觉大起,长剑出鞘剑意加身,大喝一声,将长剑凌空一挡。
‘当~呲~’
一声清脆响声紧接一声细闷声响,瞬息之间杀生剑已然斩断百里长剑,而又穿体而出,回归剑鞘。
“噗!”厅堂之内,百里奇面色骤然大变,眼神中透出惊骇,一口鲜血喷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鲜血往外流,而后眼睛瞪大,轰然倒地,胸口这才有大片染红。
04 一剑横空
一剑过后,成名数十年,威压整个湘南的百里奇身死,所有人皆是一震,遍体生寒,一片寂静。
“怎会如此!”
“仙人之剑!”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众人喧哗之时,百里氏的后院中四道恐怖气息传出,转瞬即出现在前院,为首一人鹤发童颜,神色冷峻,手持长枪。
又是一片喧哗,“天呐,四大先天皆出,这是多少年没见过的事了......”
“百里家的老祖都出世,那可是即将踏入天命的高手啊,剑阁麻烦大了。”
这百里老祖扫视一眼四周,而后看向石九,眼底深藏一抹忌惮,“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我百里家为敌?”
“无他,江湖不讲道理,想来便来了。”
“阁下这般作为可不是君子所为,不知我百里家那点得罪了阁下,老朽先赔罪了,还往阁下不要太过了。”
江湖就是这般不讲道理,你弱小,就该被肆意欺凌,没人跟你说为什么,哪怕你忠厚良纯,你强大,大家都会坐下来谈谈,哪怕你恶贯满盈。
就像眼前这样,石九斩了百里氏的家主,百里老祖也要先谈一谈,不想再打一场,他是没把握接住那一剑的,所以他要讲一讲道理,要说顾及面子,那可是最没用的。
“新仇、旧恨,当年的剑阁宗主是我父亲,如今的剑阁宗主是我师父,今天起,剑阁我做主,谁也不可欺。”
“你百里氏忌惮我的父亲,做了不光彩的事,截杀了他,你百里氏觊觎我师父的美貌,强娶豪夺,辱我剑阁千年之名,你百里氏与我新仇旧恨。”
‘唰!’
百里老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了,一个眼神,四人身形一动,将石九围在中间。
石九神色如常,好像丝毫不在意,“呵呵,又不与我讲道理了啊,那我再请诸位再看一剑好了。”
话音刚落,百里家的四位先天同时动了,前后两人都是用枪,内劲凝聚于枪尖,双手托枪,“阎罗索命枪!”
左一人用剑,剑气破体,剑意凝于一处,御剑长空之上,寒芒如天降,剑影重重压在石九头顶,直冲而下,“云来剑雨!”
右一人不持兵刃,双脚震地,单手握拳,猛然挥出,却不似想象中刚猛,一股冰寒气劲传出,如毒蛇猎物,迅猛又险,“幽蛇劲!”
石九冷哼一声,双指并拢划过剑柄,将长剑带起,而又缓缓挥出。
霎时间,风云汇聚于剑刃之上,一股狂烈罡风骤然卷起,剑气散于四周,周围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不少。
五道劲气撞击一在处,却诡异的没有一丝声响,待尘烟散去,才有一声闷雷般的声音炸响,院中的人早已全然不见,不知何时都离开现场数十丈之外。
杀生剑已然归鞘,石九嘴角一道血迹血迹流出,身上青衣也已破碎不堪,有血迹沾染,甚至还能隐隐看到身上的道道伤痕。
百里家的四位先天外表看似无恙,脖颈处皆多了条血线,随即血线崩裂,血流不止,先后轰然倒地。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咚咚直跳,像是要跳出喉咙。
石九转身看向众人,“诸位可有不服,我可以好好与诸位讲讲世间的道理。”
众人反应出奇的一致,皆是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而后不知是谁转身逃离现场,生怕这杀神将其牵连,后面众人皆拱手告别,不敢再留在现场,心中暗骂今天没看黄历。
05 剑仙入江湖
“师父,你说的对,我该踏入江湖的,但是我更想与你一起在江湖里游荡。”石九微笑的看着紫菱。
紫菱凤目圆瞪,“我是你师父啊!”
“对啊,师父带徒弟走江湖不是正常的吗?”
“那我现在不是了,我要回去当宗主了。”
“不是才好啊,那我带你风风火火闯一闯江湖呀!”
紫菱无言以对,她很聪明,一早就知道九儿对她的喜欢,尽管他们是师徒,可是年龄差距也没那么大。
可是她却不想耽误九儿,毕竟九儿还是挺年轻的,如今更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日便会登临天命之境,成为最年轻的剑仙。
九儿似乎看出了紫菱的顾虑,迈步向前来到紫菱身前,“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你不愿,我便不强求。”
“大概你也很不喜欢这江湖吧!这江湖是不讲道理的,就先让我去闯一闯,我会告诉他们,我手中的剑就是道理。”
说罢,这少年转身离去,似乎好不在意,只是这少年竟然是徒步的,先天顶峰的高手,竟不会一丝的轻身功夫,难免让人不敢相信。
而紫菱在后面咬着嘴唇,眼神中充斥着挣扎,猛然一跺脚,一声叹息,“九儿,为师便随你去闯一闯这江湖吧,免得你吃了亏还不自知。”
前方的少年脚步一顿,嘴角微微上扬,“好啊,那请师父多多指教!”
“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怎么会武功呢?你不是从未练过吗?”
“十年磨炼,我身虽未有练过一招一式,可我的心练了千万遍,我与剑心相连,我的剑道已经早已破境,只是剑未成。”
两人走走停停,说了这十年间的往事,也说了深埋心底的心事。
......
数日之后,江湖中多了一对新人,皆善用长剑,男人一身青衣,书生装扮,手中之剑有名杀生,女人一身红衣,英姿飒爽。
剑阁少了磨剑的少年,也没有了掌剑的宗主,可却如日中天的发展起来,只因那个江湖封号凡剑仙的男子。而那百里一族被武林各大势力乘机讨伐,已经是残破不堪,剩余的族人都已离开湘南这个地方。
你问我什么是江湖?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必去找江湖,江湖自会找你。正如那日,我看到一袭红衣,从此,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