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八 有喜
第十二章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我做了个梦。
梦里,云郎站在澧水之畔,从光中走到我面前,手执杜若,对着我微笑。画面一转,国公府一片狼藉,爹爹和娘亲浑身都是血。“爹爹……娘亲……”我惊恐地看着满地鲜血却无能为力,我想要叫喊,想叫人过来帮我,想让谁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抓着父亲的衣袖大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正在我恐惧万分之际,耳边传来柔和的呼唤……
“月儿,醒醒。”耳边传来温柔的低唤。我睁开眼,司马云正坐在床前望着我,一脸担忧。“月儿,你可好?”
我还没完全缓过来,便伸出手掐自己的脸,想清醒一下,却发觉早已泪满衣襟。这下我真醒了。大梦初醒,梦里的情景瞬间闪过脑海,我竟打了个寒颤。有那么一瞬,我想告诉司马云我害怕,想让他抱抱我,想紧紧抱着他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可我紧着喉咙,始终说不出一句话。只得将头转向一边,冷冷道:“一切都好,不劳元帅挂心。”
“月儿,你听我说,芙蓉公主的事是陛下旨意,我不能抗旨。” 他低下头看着我,低声道。
“元帅,清月想自己静一静。”
“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 他听起来有些失望。
我翻过身,背对他,“你走吧。”
我听见一声低低的长叹。这声长叹,犹如云雾笼罩在我心里,令我久久不能释然 。听他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我越来越感到悲伤难抑。家族倾覆,恨不能与家人共存亡,天真地以为此生还有他,谁曾想啊,世事难料。
窗前竹影摇摇,夜色漫长。
“陛下说国公府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全看元帅怎么做了。”那传旨公公如是说。
转眼又到五月,百姓们开始讨论起司马元帅与芙蓉公主的婚礼来,就像一年前讨论上将军与国公千金的姻缘那样。
五月的杨柳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随着婚期的临近,云郎待我也愈发温柔,我想大约是觉得亏欠我吧。我虽心下郁结,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我的夫君,我曾经、现在依然那么喜欢他。只是他与芙蓉公主的婚期将至,这元帅府我待着愈发显得多余。况且,我见到他便不由自主想到已经逝去的父母双亲,我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还喜欢他。
这些日子是我此生最难捱的光景,夜里不能入睡,食不下咽,身体一日日消瘦下去。正是这万般煎熬的时候,一封故人的书信寄来,是月娘。
月娘是我闺中密友,年前嫁给了一个江湖帮主,日子惬意富足。想必听说了国公府和陛下赐婚的事,相约我去府里小住。还是她懂我。
当晚,我便决定前往月娘处散心,小住一段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司马云,他竟同意了,派了一队人马护卫,明日便启程。当时的我不知道,这竟是我与司马云最后一次相见。
月娘的别墅离京师不远,在京郊一名山中。我们的人正在一段岔路口徘徊,怕走错路,没想到这时几个玄衣江湖客出现了。原来是她派来迎接我的人。她的人领我们过了几座石桥,在幽静的山谷中穿行,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她的山中别墅。待车马停稳,出得马车,好一个青山绿水的所在!环滁皆山,绿意盎然,偶尔听得几声鸟鸣,鸟鸣山更幽,连呼吸都轻松不少。
月娘已等候多时,她一身鹅黄纱裙,面色红润,竟还如少女时的模样。想必她过得很好,想到这里我既替她高兴,又为自己伤感。
“清清!你可算来了!你可把我给盼坏啦!”她笑语,过来牵我的手,还是往日的活泼开朗。
月娘安排我在她的别墅住下,时时过来看望我,有时也带着我逛这青山绿水,好不惬意。我坐在凉亭里,极目远眺满山的青翠,心情纾解不少。 只是,丧父之痛仍潜伏在我胸口,就像一条冰冷的蛇,白日潜入洞穴,只在月光下游弋。月娘来时,我便陪她玩闹斗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月娘不忍见我如此,常道,“清清你有什么话就同我说。”我只是笑笑。这世上有些事能说,可有些事藏在心里,写不出也说不了。
那日,我正在案前插花,我最爱百合香,便着了侍女去花园剪来新鲜的几支,打算拾掇好插到花瓶里。谁知,我闻着幽幽香气竟感觉不适,呕吐起来。小意吓得连忙将我扶到卧榻,着人去请大夫。不久,派去的人回禀,别墅里的专职大夫今日告假。又只得差人去城中仁和堂去请。
一个时辰后,郎中总算是到了,是个有些驼背的老头子,穿得极朴素。这郎中不知医术如何?我内心有些疑虑,却也只得让他瞧。
“恭喜夫人!”郎中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向我报喜。
我竟有了司马云的孩子!我心下一惊一喜,转而五味陈杂,悲喜交加——喜的是这是我们的孩子,悲的是可惜父亲母亲再也见不到外孙了。我又感觉胸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吓得小意忙过来轻拍我的背。那郎中拿出什么在我鼻前,药香扑鼻,不一会儿便感觉好了很多。这郎中倒是个有本事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夫人,今后这百合花怕是再也碰不得了”,老郎中指着几案上还没拾掇好的百合说。
小意比我还着急,道:“这是为何?”
郎中抚了抚白胡须,“这百合花香味浓,且有药性,恐对腹中胎儿不利。”
我忙问,“胎儿可好?”
“夫人不必忧虑,胎儿无碍,从脉象上看大约两月左右,只要好好调养便可,这期间夫人保持心情舒畅才好呀。”
“多谢大夫。” 小意带着郎中开方子抓药去了。我吩咐侍女们把百合花仔细清理了,便躺在卧榻上小寐。
我醒来,已是黄昏,外面还下着点小雨。小雨的黄昏自带一种清愁,如今的我正被一种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占领。这时, 门外传来悦耳的声音:“清清!清清!真的吗?真的吗?!”如此跳脱,除了月娘还会是哪个?她欢欢喜喜地坐在我床前,真心替我高兴。
“月娘,谢谢你。”我感到一阵暖意。
“说什么呢 ?咱可是姐妹。”月娘哈哈笑着。
我犹豫了一下,道:“消息先不要告诉他。”
月娘愣了愣,“为何?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呀!”
我沉默。
月娘见我如此,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柔声道:“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