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点故事金色梧桐

你是我的后知后觉

2020-11-27  本文已影响0人  芸只

文/芸只

这个世界上,爱一个人大概是有很多种方式的。只是当我们懂得爱是什么、如何去爱时,却发现已经丢失了最想去爱的那个人。

拥有时不以为意,失去了才知珍惜。

林路订婚那会儿,正值盛夏。我在她家屋里帮忙准备请柬,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的,我真怕它一个不留神要了我的小命。

“我想去一趟武汉。”

“去干嘛?”我没好气地把一堆红的花的胡乱搡着摊开来,“你看着这些玩意儿,乱七八糟的,你还想跑?”

“你和我一块去吧。”林路直勾勾地看着我,眼转都不转一下,我准备反驳,随后正经地理了理衣衫,“不是,婆娘,你不会认真的吧?”

我觉得我在说废话,因为林路认真起来说的话绝对没有假,如果有,那也是尚未证实的事实,随后定是真理。

“嗯,结婚以后机会可就少了,你瞅瞅边上那些人,有几个结了婚还能到处跑的?”

大不了两个人一起去罗?三个人也行啊。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我没说出口,似乎林路说的是事实,心底居然有点隐隐的难受。“我美丽的林路,从下周开始就要成为……呜呜呜……家庭妇女了!”

“滚。”

我一边收东西一边想,如果我要订婚了,前几天想要去哪个城市?带谁去?去干嘛?想得脑壳发热也没个结果来。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订婚前期不紧张订婚的事,还带个只知道吃的二货到处跑瞎折腾——一定是脑子有病!

林路的电话一个又一个打进来,打乱了我的思绪。“干啥呢,干啥呢,还让不让人收拾了?再打断俺整理,俺就不去了!”我想拿出干架的语气又怕把睡梦里的家人吵醒,硬是把这有气势的话说得跟投降似的。

“那我自己去。”

“……”我断定没有三分钟,便连滚带爬地冲出家门,爬上了林路的那辆破得只剩架子的祖传大众,讨好地对她说,姑奶奶,走吧。

两个人,大帆布包,凌晨两点多藏在狭小的空间里摇晃着消失在那块熟悉的土地。

林路和我都出生在小镇上,说实话,对于呆在镇子上的那些记忆确实淡了。大抵记得她妈妈老是喊我吃她家的鹅蛋,因为她家有一只爱吃排骨汤的大鹅。

后来搬家了我们还是生活在一起,印象最为深刻的定是要数上学后的日子。

一直没弄明白林路到底比我大几岁,我一问,她就拿拳头捶我,我只知道,我读小学的时候她在念中学,我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她已经高中毕业了。

家里没有姐姐,林路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八百里都认得她,整个小学她就成了我的挡箭牌。只要有孩儿骂我,我就嚷,你再叫你再叫一个试试,我放学回去告诉林路去,弄不死你!

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够狰狞的,因为有些小孩就直接被我吓哭了,也不敢搬出其他的救兵。

然而,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林路总是拿出她那五分式的手机,让我摆二傻的姿势拍照,还配合她录视频,大喊林路,你是女王。

而她手机换了n个了,那些丑照也没删掉,我一想到这里就牙痒痒,气愤愤地说,阻止我C位出道的最大原因就是怕成名后林路爆出我的黑料。

林路知道后哈哈大笑:“出道你妹的,我还能证明你没整容好吧,丑是天生的,绝非后期。”

林路横冲直撞,在漆黑一片中开到了120码。我大骂:你丫的想死啊。

她回应我:你斯文点好不好?就知道跟我爆粗口。

我没有回应,林路也不做声了,后来我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车下了高速,停在路旁,林路背对着我站在路边的垃圾桶旁抽烟,一根灭了,她又顺势掏出一根按在没有掐灭的烟嘴上接着抽了起来。

她可真的瘦,垃圾桶足足有两个她那么宽,按照体积算法,估计能装四五个林路了。

“醒了?那我们吃点啥接着上路。”

我下车,从皱巴巴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包辣条和两包干脆面,林路白了我一眼,上了车直接把我掏出来的美食扔了回去,别吃了,到了目的地再说。

不一会儿,林路她妈妈开始不断打电话。她就像没听见一样,等那首《断线》自己唱完,里面唱着:在你之前我没有一件像样的心事,在你之后我没有拿的出手的痛苦。

如此豪迈的娘们搞这么煽情的歌,我也是服气。“你干啥不接电话?”

“我们不是约定好秘密行动吗?”

“不是,你妈这一直打也不是个事啊,随便扯个谎呗,别说来武汉了不就成了。”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林路接过说了句,我和芸在外面买订婚用的东西,家里那边买不到,买好了就回。

好家伙,撒谎一级选手啊。我还没来得及调侃,林路突然问我,你说如果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婚了会怎么样?

这一下子把我问懵了,各路电影情节纷纷从我脑中过滤,凑到林路耳边:林路,你不是要逃婚吧?

“滚吧你,脑子里想啥呢。我在认真问你问题呢。”

“我也不知道。”

“也对,你这个赖皮单身狗,我问你感觉等于白问。”

“……”

车子左拐右拐终于进了武汉城,我说林路,你是想去黄鹤楼吗?啊!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我看你只知道这一句。

怼的好样的,我确实只会这一句。

她把那辆破大众扔在了大马路,拉着我陪她骑共享单车,我说大姐,我这技术真的不敢上路。最后在林路的威逼利诱之下,我不得不妥协。

她在前面,我跟在她的后面。在这陌生的城市街头穿梭着,一条条小巷,一盏盏红绿灯。林路的牛仔裤映在满街的绿里让人挪不开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已经累到没有知觉了,甚至觉得在这车背上我就这么坐着能骑一辈子。

林路突然在前面的路口停下来了,我停在她的旁边。武汉理工大学几个字闪闪发亮。

“来这干啥,为啥不去武汉大学?是不是更美一些?”

“你丫的,你姐从这毕业的。”

我从单车上下来,貌似忘记了正常人怎么走路了,腿像灌了铅似的压根挪不开。

我以为林路要骂我废物,她却一反常态的过来搀扶我,把我吓得不轻。

然后走了一会儿径直带我进了一家冷锅鱼店,也不知道她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又想起了她在车上问的傻话,我心底还是担心这家伙上演电视上的那种逃婚戏码的。

“林路,你跑这么远就为了骑武汉的共享单车然后来学校边上吃一份冷锅鱼。”

“是啊。”

“你不是说来玩的吗?”

“是啊。”

“……”

“我就想再体验一下青春的感觉不行吗,结了婚姐的青春可就真的过完了。”

“胡说八道。”

“真的。”暖黄色的灯光落在林路的头上,竟让嚣张跋扈的姑娘多了几分温和。

吃过晚饭我们去旅店,路上林路一直絮絮叨叨,她告诉我,冷锅鱼的老板换人了,崇文书城也没第一次见到时那么庄严了,路边植物品种换了又换,也记不清第一年来武理遇见的是哪些花草。

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从林路的嘴里说出来,我就不由自主地去摸她的额头,一切正常啊,我的老天爷。

我们去了旅店,林路非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我怎么赶也赶不走,只好勉为其难地收留了这个怨妇。

我们背对背,有一些皮肤挨在一起,林路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打颤。

“林路,要订婚了你不高兴吗?”

“如果这段婚姻不是因为相爱,你会高兴吗?”

“说什么傻话呢,你看你们多般配。”

“你也知道只是因为般配。”

“那你跟我说你不喜欢他什么。”

“我觉得我有病,只喜欢钱,就是觉得他太穷了。”

“如果喜欢钱有病,请让我重病身亡好吧。”

“你是白痴吗!弄清楚重点。”

“呃,我看也不穷吧,日子过得去不是。”

“我的意思是,爱一个人就不会觉得他穷。只会嫌弃自己平庸。”

“我不懂。”

“那是你不懂爱一个人的样子。”

林路告诉我,她以前也不懂爱是什么,高中流行伤痛青春文学,她觉得能一起逃课大概就是相爱。直到遇见了大虎和大学舍友。

大虎是她大学班里的同学,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扣的人。一有兼职,第一个冲上去就算了,还死不要面子地和别人竞争。一把天堂伞,骨架塌得像冬天没穿秋裤的腿,下雨他照样撑着。更过分的是,他创下了一包泡面吃一天的记录:早上要吃好——调料泡水,中午要吃饱——泡四分之三面饼,晚上要吃少——剩下的全当干脆面。

班里同学都不乐意和他玩,因为他总是想着办法扣,大家都偷摸着笑,和大虎待在一起,仿佛一下子就活在了解放前。

只有她一个舍友例外,她总在想,大虎肯定是有什么难处,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饱。整个宿舍当时都戏弄她,让她和大虎搭伙过日子去。她那个时候总是红着脖子说,我这叫菩萨心肠,想要普度众生。

有一次下大雨,大虎的几枚硬币从他破了洞的上衣口袋里漏了出来,他撑着那把破旧的天堂伞跟在后面一直追,摔了个狗啃泥,旁边有些人匆匆走过,甚至有些人驻足大笑,林路说她的舍友站在雨地里不肯挪脚,直到最后,看到大虎急匆匆地消失在人流中。

舍友回到宿舍莫名其妙地大哭了一场,大虎的后续是还有两元掉进了下水道没法捡上来,硬是把学校的下水道工人找来了打开捞钱。

在大家都在嘲笑大虎挫的日子里,舍友开始了给大虎买早餐的历程。

大虎不要,她就一直坚持。要不是因为只有八百的生活费,她恨不得包了那小子的一日三餐。大家都调侃,乞丐帮帮主找了夫人,齐活了。

“可念书没钱很正常吧,笑人家干啥?”

“是很正常,可能打心底说这句话的人太少了。而爱一个人就不一样了,就是从心疼开始。怎么说呢,不是普通的怜悯,就是想去帮他,帮他摆脱困境。不爱就只会挑剔,人从不会在意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大虎爱你的那个舍友吗?”

“爱。因为他自己舍不得吃饭,也要请舍友吃冷锅鱼。请我们全宿舍吃。”

“那你舍友也很爱大虎。”

“爱,不过她一直不敢承认。”

“可这些与你爱不爱你的未婚夫有什么关系,林路,我没明白。”

林路又说,上次我和他出去郊游,车子突然抛锚了。我看见他在车前狼狈的跑来跑去,满头大汗,那一刻,我竟然在想,要是买个贵些的车也不至于这么粗糙,要有钱请个专门维修的师傅啊,瞅那机油满身都是。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依然用纸巾轻轻擦去了他的汗,告诉他,别着急慢慢来吧。

我就想到了我的舍友,想起了在下水道捡钱的大虎。

“不爱你还嫁干嘛。”

“合适呗,放心吧,我只是感慨一下,婚前过过嘴瘾,因为此刻心还能属于这个世界,婚后我必定忠贞,贤母良妻。”

“切……”

“张嘉佳说,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和你刚见面,两人就互相吸引,莫名觉得是一个整体。这就是你的反向人。

那如果这样推理的话,如果我过得差一点,那么同我反向的人是不是就会过得好一些?”

今天的林路让我觉得陌生得可怕。她又说了很多很多,她最后说,知道为什么结婚后大家都不愿意到处跑了吗,也不是那么忙没有一点儿时间,而是因为不是那个人。这辈子,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武汉这座城市。

我也没有问为什么,八成是这姑娘在这城市里有什么悲壮的爱情。毕竟我亲眼目睹了她n任前男友。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我就问,林路啊,你那舍友呢,和那个大虎怎么样了。

林路转过身侧过来,呼吸打在我的背上,人在不愿意接受的事实面前,通常会给自己带一个面具。把自己的经历说成别人的故事。

我哑然,喉咙上下滚动,烫得怎么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一瞬间,林路泣不成声,伸手按下了床头的灯,我不敢回头,听到 在漆黑中有微弱的声音回答我,她就要订婚了。

我背过去抱住了她,流下了不明所以的泪水,木讷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林路,你是我的女王。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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