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

2020-11-03  本文已影响0人  百汇新西兰

在新西兰过中国新年,心里总有股说不出来的乡愁。

梨花家和我家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常来常往,主要是孩子们能玩到一起。我家两个男孩,她们家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四个孩子分别只有一岁多的差距,又在同一所学校,是很好的玩伴。

梨花的夫家刚刚在海边买了度假屋,中国新年,两口子约我们带孩子过去住两天。

二月份的新西兰,正当夏季,是海滩狂欢的最好季节。

我家先生不喜欢玩滑板和冲浪,独爱钓鱼摸虾。孩子们带上冲浪板,他带了钓竿和摸螃蟹的网子。还准备了鸡骨架,和鱿鱼做诱饵。我带了本小说,和沙滩椅,准备好好享受阳光沙滩。

从小城从发,我们开了近两个小时,到达了梨花家的海边度假屋。

沿路的小山上,一群群牛羊宛如天上的繁星,点缀在绿波之上。天上的白云,流转变化,自由放飞。这一片美丽如油画一般呈现在眼前,绵延不绝。

梨花家的度假屋,依坡型地势而建成的。入户门高约五米,下面有水潭,需要经过水潭的平桥进入家门。水潭里有几尾金鱼,在荷花丛中追逐嬉戏。

我们把带来的物品逐一拿出来,进了大门,一片壮丽的海景,就措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远处是海中小岛,海上的点点白帆,海天交接处,望也望不到头。

收回目光,入门的右侧上悬浮的楼梯,上面是一间带独立卫生间的套房。左侧是一个学习房。下一级台阶,是大厅,左侧墙上挂着电视,下面是茶几,正中有环形沙发。大厅接出去是个大阳台,落地窗已经全都推开,直接走到阳台上,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咸咸的海的味道。

大厅的右侧是饭厅和厨房,正面依然是海。走过厨房,可以看到一个向上的楼梯,和一个向下的楼梯,在一个缓层。缓层的左侧是卫生间和洗衣服,正对着是车库的入户门。

沿着向上的楼梯,是第二层楼,主人海景套房。向下的楼梯是地下睡房,一共两间睡房和一个大厅带着厨房。三个房间都有海景。所以从下面一层看度假屋是三层楼,从入户层看是两层楼。

度假屋离海滩只有不到100米,从地下的后门出去,有步道直通海滩。

孩子们欢快地放下行李,楼上楼下地跑了几趟,就各自换上游泳衣,准备去海边了。我和梨花带上遮阳帽,给孩子们擦好防嗮霜,就尾随着去海边了。

这一片海岸线很长,他们的度假屋远远地离开了中心沙滩区,所以游人不多。孩子们随意地奔跑打闹。我和梨花坐在沙滩上,看着孩子们。

梨花带了一个复古款的太阳镜,用一条浅粉色的纱巾把整个头都包住。一身Lululemon的运动套装,衬托出极美的身形,高高耸立的前胸,美得张扬。

我问梨花最近身体怎么样?

她看看我,你是知道我得病的事,小陆说他告诉你了。

我点点头,不接话。

“我这病,是憋出来的。其实我不在意的,我早想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到新西兰不久,就怀孕了,第一胎是女儿,陆家不高兴。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传统观念,我也理解。其实陆凡父母都对我挺好的,当年我们结婚,他们都不反对,给我家十几万块钱彩礼,我妈坚决不要,说只要我们过得好就行。

只是这次生了女儿后,婆婆来探亲,给我脸子看。我在家里,做饭洗衣,收拾房间,又喜欢种菜,打理院子。小陆晚上又去网吧上班,我一个人带孩子,累得很。婆婆来了,不帮我带孩子,我还得伺候她,给她做好一日三餐。

生完老大身体还没有全恢复好,我又怀了老二,还好这次是个男孩,一家人都高兴。但是挨累的还是我,在国内保姆多好找,在新西兰,什么都靠我一个人。孩子小,晚上我睡不好,白天看孩子,孩子睡了,我需要洗衣服,做饭。也没个说话唠嗑的人,整天待在家里,后悔来新西兰。

后来老二三岁时,我整天左腹痛,小陆带我见了好几个医生,最后查出来是淋巴癌,好在发现及时,又是最轻的一种癌症,很快就做手术了。手术以后不用放化疗,但是需要吃一种有放射性的药,需要半年,有辐射不能接触孩子。

小陆自从知道我得病了,就把网吧转手卖了,专心在家学着带孩子。我吃上药就搬出去一个人住,小陆每天给我送饭,他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我得病后,我没掉过一滴眼泪,小陆总是哭,每天和我视频,看见我就哭,心疼我。

他这人对别人都硬,不说好听的。他把所有的柔情都给我了。每天把想我,爱我挂在嘴上。我从来都不说爱他,他也不强迫我说。

他一有时间,就和我视频,我累了睡觉他也看,我去卫生间,洗澡他也要看。”梨花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说“我这辈子是他的药,他中毒了吧。”

我认识陆凡比梨花早五六年,他来新西兰留学,又自己开网吧,生活上有姐姐照顾。自己的女伴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但他从来不会带女孩回家。有一次他带了一个女孩到我的公司办事,两个人看上去还挺登对。但是女孩走后,小陆悄悄跟我说,这个不行,没有娶的想法,只是大家一起玩玩。

小陆自从和梨花结婚以后,像变了个人。成熟,稳重了很多。梨花比小陆大三岁,小陆一点都不介意,把梨花当宝一样地爱。梨花脾气急,小陆处处都让着她。

我很好奇,梨花的本事,可以降服小陆。

我家先生带着小陆,抓到很多螃蟹,小陆开心地拎着一桶螃蟹向我们走过来。

“老婆,回去准备做饭吧。”

梨花点点头,起身去叫孩子们回家。

小陆和我走在前面,我问小陆,“梨花是个好女孩,你们很幸福是吗?”

“刘姐,梨花是那种让人怜爱的女人,没心眼,又很倔。不过她话痨,见到你就说过没完,你不烦吧。”

“能理解,她不出去工作,又不开车,在家里憋闷久了,也会与社会脱节的,让她试试去上语言课吧,交几个朋友。”

回到度假屋,我负责帮孩子们洗澡,收拾衣物,梨花上楼做饭去了。孩子们玩得真开心,满身,满脸,满头的沙子,也晒黑了不少。安排停当孩子,我上楼看见梨花像变魔术似的,在餐桌上摆放了好多的菜肴。

我们晚餐是火锅,梨花准备的是鸳鸯锅,一边是红油麻辣锅底,一边是西红柿锅底。

桌子上一盘切好的土豆片和红薯片拼盘,一大盘西蓝花,菠菜,茼蒿拼盘,墨鱼丸,牛肉丸,虾滑,和扇贝各一盘。一盘粉丝,一盘豆芽,一盘冻豆腐。所有的调味料,豆腐卤,韭菜花,红油,麻酱,葱末,蒜末,姜末,整齐地排成一排。

“刘姐,我还给孩子们烤了薯条,和鸡肉块,马上就好。你和大哥喝酒,我这边有杯子。”

梨花一边说,一边手不停,她在切苹果,猕猴桃,梨子做成水果拼盘,用蓝莓和草莓点缀。

我惊讶梨花的能干,厨房里井井有条,一点都不乱,她一边收拾,一边快速地往返餐桌与厨房之间。

我家先生做了炒螃蟹和清蒸螃蟹,晚餐就开始了。我们八个人,举杯,庆祝中国农历新年。

夜幕星河,海面上漆黑一片,窗外的海浪拍岸的声音不时地传来。

快吃完饭时,梨花又打开话匣子,她说,我好像好久都没好好说说话了。我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我想出去打工,干什么都行。

“你待着吧,你身体刚恢复,不行。”陆凡说。

“刘姐,我知道他家有钱,不需要我挣钱。可是那是他们的钱,是他爸爸挣的钱。我有手有脚的,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吧。

我也有爸妈要照顾,我不要他们给的钱,我要我自己挣的钱,孝敬我爸妈。”

“给你钱你不要,偏要自己去挨累。”陆凡小声地说。

“我高兴,你不理解小陆,你总是在这事上不理解我。”梨花有些不高兴了。

“我们先收拾桌子吧,一会儿再聊。”我站起来岔开话题。

小陆和我老公到阳台上去了,孩子们吃完也下楼去看电视。我和梨花又有机会单独在一起聊天。

“刘姐,嫁汉穿衣,我懂,如果是小陆的钱,我花没问题。但是现在他不工作,钱是老爷子辛苦挣的,我用着不舒服。”

“我来新西兰五年,没要一张银行卡,需要什么都是小陆买,我国内的存款都给我妈了,他们现在年纪大了,需要钱的地方挺多,我不能伸手向夫家要钱养我家老人。”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小陆家不会有意见的。”我说。

“刘姐,我妈当年都不要他家彩礼,就是怕我让人看不起,为了钱结婚,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们姐三个,女人漂亮很好,但不能把漂亮当饭吃,能当饭吃的只有自己有本事自己挣钱。”

“我嫁到他们家,身边很多人都羡慕我,说我出国享受去了,说我飞上枝头变凤凰啦。我呸,我算什么凤凰,我也是有苦说不出。要不是小陆对我一往情深,我早就回国了,这儿有什么稀罕的。”梨花有点激动,嗓子也有些沙哑。

“梨花,我支持你的想法,但你也要先学语言和开车,要不怎么出去工作呐?”我劝说道。

两天后,我们回去了小城,各忙各的。

后来梨花去了语言学校,我们两家每年会聚上几次,知道小陆还是在家照顾孩子,每天接送孩子,梨花的英文学得也很顺利,已经到了三级班。

梨花是个有毅力的女人,每天坚持跑步和做瑜伽,体力越来越好。

转眼间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几个孩子都陆续上高中了。小陆终于轻松了,不用每天照顾孩子。

一天打开朋友圈,居然看到,梨花小厨的宣传广告。梨花开了一个小饭馆,东北火锅馆。梨花的微信也到了,她邀请我们全家去她的小馆吃饭,说是试营业。

夏天的花开了满院子,花香扑鼻,晚上在院子里坐着看星星,突然下起小雨来。我舍不得满院花香,移步到房檐下,风吹过,风铃轻轻低吟,和着雨滴落在芭蕉叶上的轻柔,梨花的倔强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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