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聚龙湖

雨。

哗哗啦啦，滴滴嗒嗒，淅淅沥沥，这一天时下时停。

晚饭后，来到聚龙湖，这一段时日尽流连串场河了。

桥板上因为有水片，原来高高在上的建筑楼群，就放下身段，匍匐在地，原来被行人踏得斑驳晦暗的桥面，就换了容颜，波光粼粼，晶莹璀璨。

我随意地从楼底走上楼顶，又从楼顶走下楼底，在鱼鳞一样的楼层之间随意地切换，真个是万丈高楼平地踩。

走过木桥，头顶上开始涌动雾气，又要下雨了。今天这雨比较任性，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不一会儿功夫，一天一地像是被一张硕大的灰纱笼罩 ，一切尽在包裹之中，无一逃脱。

远处的楼房，尤其朦朦胧胧。

只有彩灯和荧光屏，依旧闪闪烁烁，明明灭灭，可力度大为衰减，不复寻常的晶莹与璀璨。

是的，那些灯光，犹如鸟儿的翅膀，既然被雨水打湿了，又如何轻盈地飞翔  ，又如何任性地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两座高耸的报社与市府办公楼 ，距离聚龙河北岸有四五百米之远，晴好的夜晚，什么都挡不住它们揽河自照，把巍峨的身姿一览无余地铺在河面，让经过的人一堵其卓尔不群的风采。

可是，雨水抹平了这一切。

雨点砸下来了，原来波光粼粼的水就变得面目全非。

雨中的水面，一会儿，仿佛有无数只小鱼在水中击鼓传花一般活泼泼地跳动；一会儿，好像被谁烧沸腾了，河水一刻不停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一会儿，整个水塘成了一面硕大的锣鼓，有谁在不遗余力地敲打……

总而言之，水面除了刷刷跳动，所有的倒影通通消失不见，不见了柳树的万千垂丝（冬天也这样），不见了楼群的鳞次栉比，不见了栏杆的曲折与逶迤，不见了饭家霓虹门头的招徕与喧嚣。

也不见了“港府酒店”的金碧辉煌，只有雨停了，才会看见光的金色瀑布，从楼顶一直流淌到河底。

雨水包裹之下，所有实实在在璀璨夺目的楼体，成了飘渺的空中楼阁，成了虚无的海市蜃楼。

水面才是所有灯光最好的舞台，所有的波澜壮阔和色彩斑斓，没有了水的推波助澜，势必少了无尽的繁复与堆叠，没有河水保驾护航，灯光的美该如何呈现？

既然能给，也能收回，是的，雨水抹平了这一切，给予众生平等。

雨水下在河里，水面混沌迷茫，打碎了舞台的滤镜，所有一切失去了揽镜自照的机会，多美多丑，多宏大多渺小，多壮阔多猥琐，都没有表演与展示的可能。

雨中的聚龙河，行人寥寥，个把小时，只遇到两个人。

一个妇女跟在我后面，用方言哇啦哇啦不停地诉说，声音洪亮，中气很足，估计身强力壮的中年。

走了有二三百米，我稍微害怕，可不要遇上个精神异常的人。这年头，单独行走，最怕恶狗和神经病不期然扑上前。

曲折长廊拐角处，一男子身穿透明塑料雨衣，手握鱼竿静静站立。自动钓鱼装置寻常见，像这种亲自握竿的少了。我好奇地寻问，他说没钓多少，图个玩玩。我快速离开，不敢过多打扰，执著到痴，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突然想起这首诗，不知道是否应景？

其实，晴好的夜晚也好，阴霾的雨天也罢，一旦聚龙河成为我笔下的描述，免不了染上我个人的主观感情色彩，所有的呈现，不过是一个抽象的聚龙河，不过是我想象的归宿。

幸好有这样的去处，人在凡尘，想象却可以这样天马行空，无远不到，到则闲庭信步。

耳机里传来周杰伦的《兰亭序》与《发如雪》，都是单曲循环，歌词古风浓郁，犹如陈年的美酒，饮一口，叫人唇齿生香。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只恋你化身的蝶……”

雨停了，有两颗星星，若隐若现的挂在铅灰的天空，静默地看着我踏向回家的路。

我知道，那是母亲的眼睛，会永远陪伴我，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雨住了，倒影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