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是心上人吗?
后来我想了想,年轻时候的我想活得惊世骇俗,想步步惊心,想醉生梦死,想跌宕起伏,想镜花水月。但生活给我的期望并没有那么高,我也要上班加班,也要瞻前顾后,最后我才发现,我害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拥有,也许是我的不懂世故和寡言少语才让她无机可乘,才让她这么坚强独立,让她习惯了自我分解,让她习惯了自我承担,这种磨合和相处造就了彼此,在对激情的奢望中又惺惺相惜,谁也少不了谁。
下班之前开了个会,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让我觉得很累,今天限号,挤公交更是累上加累,这种劳累突然让我对生活失去了些许激情,不那么期待回家,径自在楼下的小公园的亭子里坐了好久。
妻子担忧的电话打来,我没有接听,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准备回家,什么时候我也开始算计这毫厘之间的电话费了?
妻子是个内外兼修的好女人,所谓的“内外兼修”有着双重含义,不仅样貌好,学识也深,不仅把家庭照顾得好,在工作上也是编辑部的中坚,我很爱她,但那种年轻时的激情和爱情可能更多变成了相互慰藉的温情和亲情了吧。
因为太晚,妻子和女儿已经吃好饭,妻子在辅导女儿写作业,她示意我饭菜在厨房,让我自己热一下,我懒得去热,坐下准备开吃,其实也不饿,吃饭好像是例行公事。
妻子怕我吃凉的对身体不好,简单交代女儿的作业后,来厨房给我热饭。饭菜很简单,一个土豆丝儿,一个小油菜,很是清淡,清淡到全然失去胃口,妻子最会察言观色,看了我一眼说:“把手放在肚子上。”见我一脸疑狐,她继续说,“晚上将就吃点清淡的吧,你肚子开始长赘肉了。”
她真的是太细致了,细致到管理一家人的饮食和健康,我觉得幸福,但这种幸福过于自律,我有点怅然若失。
妻子把家里订阅的报纸放在餐桌上,又转身去了女儿房间,做完作业,她还要陪女儿看一会电视,我简单吃完,收拾好碗筷,拿起报纸坐在暖色的灯光下,那一刻我觉得安静而充实,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窗户的缝隙里透进屋子微凉的秋风,这么快都到秋天了啊。
微博上某明星离婚案闹得沸沸扬扬,可我和妻子间连大的争吵都没有,我和她都过于理性,曾和她最大的分歧就是在女儿的教育上,但沟通我们也达成了共识,所以我们从没红过眼。有那么一刻,我想我们之间应该认认真真吵一架,想她被气哭,想我急得用拳头搥墙,想她带着女儿回娘家,想我借酒消愁,但这些都没有,所以少了那么点烟火气吧。
是我奢求太多了吧,她是那么美好,朋友聚会上没有人不夸我好福气,没人想我这样满意自己的婚姻,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想她受委屈的时候怎么自我消化呢?想她面对工作压力的时候是如何化解呢?想到这里我又很心疼她,我有时候抱着她想让她的泪流进我的胸膛,但她总是笑着说觉得幸福。
安顿好女儿后,她去卫生间洗澡,看书看得有了困意,便准备睡下,她穿着浴袍,身上涂了香,我们心照不宣,但她往我身边靠近的时候我却关了身边的台灯,说很累想早点睡。
她好像静止了几秒钟然后也关了她那一侧的台灯,没说什么话,但我听到了一声很淡很淡的叹气声,如果不是她静止的那几秒我也许听不到,但正是因为听到这一声叹息,那强烈的困意全没了,心里突然觉得对不起她,我不知道在这静止的几秒里她想了些什么,可能想再试试,也可能是有点失望,我不得而知,因为我背对着她,然后我也叹了一口气。
她能感知到我是醒着的,就好像我能感知到她一样,在静止片刻后,她说:“今天去接女儿的时候班主任找我谈话了,说女儿成绩有所下滑。”
我告诉妻子别太在意,她倒是同意我的观点,我们一致认为女儿的身心健康要比成绩重要得多。我动了动身子,平躺在床上,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映在吊灯上,挺美的。
妻子又说:“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哥今天打电话,说想借咱三万块钱,他们想买房子。”
我告诉妻子说可以,当初我们买房装修的时候她哥忙前忙后盯装修,所以我很感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件事。妻子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是在意料之中,我们家不算富裕,但知恩图报这件事都懂得,更何况都是亲戚。
妻子也翻了下身子,平躺在床上,问道:“明天周末了,有什么安排吗?”
听到周末这个词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在公交车上听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给女友打电话,大概的意思是说周末要邀请女友看电影,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叫什么来着……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部电影的名字——《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也就是这么一刹那,我竟想不起来上一次和妻子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我突然改变了原有的安排,转过身对着妻子说:“明天晚上一起看电影吧?”
她有些吃惊吧,答应的话有点沙哑,然后我抱着她睡着了。
第二天傍晚陪女儿上完下午的钢琴课后把她送到了父母家。
妻子特意化了妆,然后驱车来到电影院,张嘉佳的书我看过,但这部电影比书矫情,在我看来很多情节十分不合理,三个男人的感情都是生搬硬套的鸡肋式的剧情。
影片中陈末的女友小荣选择在节目中间提出分手不符合她在片中塑造的冷静和理性的形象,陈末对幺鸡的爱不符合常理,幺鸡的逃离不符合常理,陈末最后直面自己的情感时在节目中号召整个城市的听众为他打双闪,简直是编剧狂妄的意淫啊。
可能年轻人都在追求这种浪漫和爱情吧,可在我看来真是有些可笑了,尤其是茅十八和荔枝之间的感情,如果说荔枝是茅十八的超级粉丝,迷妹,那我可以理解荔枝对茅十八的喜欢,但现实生活中,想必没有一个女生会喜欢每天无所事事的男人吧。而剧情中设计最为跌宕起伏的片段让我看来真的很可笑,甚至我完全出离了影片,在之前茅十八说要给荔枝准备惊喜的时候我就预想到,茅十八要死了,这真是那种种一眼就看到底的电影。尤其是茅十八为了荔枝被捅的那个桥段,是多么熟悉啊,荔枝抱着茅十八可劲哭啊,血就可劲流啊,明明可以报警打120为什么非要看一个人死去?结果悲剧像正剧一样被安排,甚至不如安排男主身患癌症更有说服力。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为自己的分析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听到身边低声的啜泣,妻子开始抹眼泪,我开始不理解她,她平时很少这样,我见过她大哭是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平时淡定自若的她这一刻竟掉起眼泪,但她又是那么有节制的哭泣,她怕惊动我,怕我发现她的眼泪吧。我想给她一块手绢或者面巾纸,但我却从没准备过这样的东西,我也想把肩膀给她靠一下,但觉得在公众场合不好意思。
其实我想让她把自己软弱的那一面给我看,我想在她需要的时候能靠靠我,于是我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她一点,我不一定让她靠在我肩膀上,但起码能感受到我的气息,她对我的动作很诧异,抬头看了看我,我伸手替她擦掉了眼泪。
但我们都没说话。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下起了雨,车在离电影院有些距离的停车场,我把外套裹在妻子身上,让她等我开车过来,这秋雨裹着肃杀,在我闯进雨幕的一瞬间打了个寒颤,但我突然就想起来电影中那些有雨的场景,我停下了脚步,觉得虽然电影很假,但这一刻很真实,我发现我是多么爱身边的女人,我转过身看着她,笑着伸出手对她说:“一起在雨中走走吧!”
她也笑了笑,用手收紧衣服走进雨中,挽起我的胳膊踏着水花走了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