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诗
窗台上的兰花，在昨夜的风里，飘出了花台，我不曾听到，它在黑夜里翻滚的声音。
放置花的架子上，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些不知名的草来，我有些意外，这是从哪里飘来的种子。架子的底层，因为被水浸泡的原因，有一层绿色的像是青苔一样的东西。我想或许应该换一个花架了，怕是它迟早得在某个花开的夜里散了架。
昨天被朋友催，大早便从住处出发。一路上车辆很少，倒是这春天里的风，从山外呼呼地刮着。我依稀记起，这像是几年前随意的一个场景。
“我们应该往左。”朋友说。
“我觉得一直向前就好。”我很固执。
“方向盘在我手里。”朋友很任性。
行吧，我妥协，谁让我不喜欢开车。
“那是什么花？”我看着路边，粉红色如同百合一样的花朵，长在很高大的树上。第一次见这样的花，我很好奇。
“我也没见过。”朋友把脑袋转向路的一边，眼睛离开了路。
“你把脑袋转过去，看路。”我很害怕，虽然朋友技术很好，但是我还是很害怕。
脑袋转过去后，车速就快了起来，那些路边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起来，我应接不暇。
“你慢点，我看不清楚。”我又发出指令。
“你来开，你来开。”朋友有些撒娇。
我看着他，“你别这样，恶心死了。”
农田在路的两边，种满了许多我说不上名字的蔬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田的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村庄，有蓝色的炊烟在中央升起来。
一棵凤凰花的花朵从远处飘来，飘进了车里。
“春去春回来，花谢花会再开……”朋友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面红耳赤。
“好好开车，你这样像一只大癞蛤蟆，你知道吗？”
“啊么，你这个人你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
那朵小小的花朵，在车里飘来飘去，最后停在了后排座脚下。
“我们初中时，学校里就有凤凰花，啊么，好看了。”朋友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扶了扶眼镜。
我看着他，居然觉得他扶眼镜的样子有些帅。
“我居然不知道在那时候谈恋爱，啊么，也是憨了。”他似乎回忆起了时光，我很害怕。
“打住，打住，你大爷的，看对面的车。”我赶紧提醒他。
阳光从我们正对面照过来，打在车前玻璃上，我们从一个山坳里窜出来，路边是竖起来的指示牌。右手边就是服务区，服务区里人来人往，有些热闹，服务区后面就是山 ，刚好阳光从山里照下来。
季节还有些冷，凉飕飕的。
有个戴眼镜的姑娘在加油，朋友揺下了车窗。
“哎，哎，哎……”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这眼镜得有多厚啊，怕是要瞎了。”
“我以前写情书很有一手。”他又扶了扶眼镜。
“哈哈哈……”我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你好啊！姑娘。我从见到你的背影就喜欢你了，如果你也喜欢我，那么我们就在教室里见一面吧。我会让你知道，亲嘴的味道……”他开始诉说他的情书。
“你还会写情书？”我有些受到惊吓。
“啊么，情书小王子。”我感觉他想停下车，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得得得，我相信你，相信你，赶紧走，赶紧走。”我只好昧着良心赞同。
“我还留着情书呢。”他似乎认真了起来。
“都留在家里的抽屉里了，舍不得丢。但又不敢回去看，感觉很尴尬，也很害羞。”他说得我差点相信了。
已经从服务区出来了很大一段路程，又看到有村庄在路边的山上，也有炊烟袅袅。
我们的左手边，长着许多枯黄的草，在风里呼啦啦地响着。
“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朋友又开始唱。
这次我没有打扰他。
我转过头，看着路边的村庄。我有些意外，在这连绵不绝的大山里，我们一直走着，不管到了哪里，不管那地方看起来是多么荒凉，在山岗上，在山与山之间，都会有村庄。
我写过情书吗？我也回想着。
答案是没有。倒是有一本笔记本，我忘记了里面都写了什么。和朋友说的一样，我再没有勇气去翻开，很尴尬也很无语。但是很多时候，我都知道，它安静地躺着，在老家的床头，在落满灰尘的书架上。
“正经人谁写日记……”
我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这是电影台词，我有些踌躇。
落日余晖从指示牌之间的夹缝中照过来，打到路面上反光，投射到车前玻璃上。车像是要飞起来。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朋友还在唱着。
车驶入了平坦处，有山与石并立着。
“看吧，格桑花。”朋友的歌声戛然而止。
我被从神游太虚中拉了回来，眼前的场景震惊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格桑花，在平坦而贫瘠的土地上，在山与石头之间。算是一望无际吧，它们矮小而艳丽，在荒芜处微微摇摆。夕阳的余晖即将消失，最后几缕金色从云层中投出来，从遥远处照到这遥远的山里。
朋友没有停车，我们继续向前。车驶入了黄昏，驶入了黑夜。
前方的山里亮起万家灯火，在离路最近的一户人家里，我看到车灯照亮的墙面上，有不知名的花从墙面上长出来，开在向着路面的方向。很多东西不断地在向后退着，我的思绪也不断飘着，朋友也在黑夜里安静了下来。
其实是这样，我们都彼此沉默，但我们都知道，有一些东西在黑夜里飞快地流失着，我们根本抓不住，也无可奈何。
但我们都应该知道 ，有很多东西，在很遥远的一天里，会从我们回避的尴尬里生出微笑，会在黑夜里有花飘进车窗，会在我们漫长的旅途中，从我们的疲惫里唱成了歌。
又可能，那朵漂出窗台的花，被我们打断朋友想说的那个故事，还有路上每一个让我们想停下来的瞬间，都是时光里的诗。
是不能署名的，作者可能是你我他，可能是蜗牛蚂蚁癞蛤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