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粽叶飘香时

我的家乡在北方的一座小山城，这里端午的习俗应该和其它北方地区没有太大的差别，当然，和南方还是有很大的地域差异，单就赛龙舟一项，我们家乡是绝无仅有的。

我个人觉得，中国的很多传统佳节总和吃有这密不可分的关系：中秋的月饼，春节的饺子，元宵节的汤圆，端午的粽子。当然，美食也是文化，节日的意义也不仅仅在于吃，但你说乡间的老人稚子有多少能知道粽叶飘香的背后那个世人皆醉他独醒，一腔热血付楚国的大诗人屈原呢？怕是没有几个吧！但有什么关系呢，生活需要这样的仪式感。

说起我们家乡的端午习俗，不外乎带香囊，喝雄黄酒，吃粽子，插艾，端午节自己炮制花草茶算是一大特色吧。这些习俗看似平淡，但细究起来还是很讲究的。

就拿带香囊来说吧，以前日子艰难，香囊都是自己做的。做香囊需要颜色鲜亮的碎布，丝绸最好，柔软有光泽，棉布次之。缝的线也须是颜色鲜亮的丝线。手巧的会做成金鱼.小猫，小狗，或者荷花，元宝……手艺差一点的就简单簇成心形，里面装上香料，这个香料街上很容易就能买到，价格很是便宜。另外还要塞一丢丢棉花，这样香囊才会更有立体感，才会更加的栩栩如生。记忆中年轻的母亲总是很忙，弄这些小饰物的任务自然落到奶奶头上。彼时，奶奶还很年轻（奶奶离世也才六十多点，我正读高中）眼明手巧，飞针走线，不大功夫就会做成各色香包，引得众姐妹好一顿哄抢。小时候没什么玩具，端午节比香囊确是必不可少的。比谁的颜色鲜艳，比谁的花色出众，几时争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确也并不恼。

除了佩戴香囊，小孩子手上还要带上各色丝线搓成的细绳，我们叫它“花花绳”。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小孩子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搭配颜色。搓好之后可以戴在手腕和脚腕处，一直戴到六月六，然后把它解下来压在石头地下，据说是会变成蛇的。作为小孩子的我们对老一辈的话深信不疑，听话的照做了。有没有变成蛇没有人关心，也许我们享受的就是个过程。

端午的另一个习俗是喝雄黄酒，据说可以辟邪，更不怕被蛇咬，这和在门楣处差插艾是一个道理。奶奶那时还健在，她对这个很是重视。我自小怕蛇，对这个自是听从。说起怕蛇，也是由来已久，乡下农民的孩子那个不帮家里干活？下午不上学的时候，写完作业就三五成群去打猪草。小孩顽劣，看到蔷薇丛就去摘花，折嫩芽当美食，结果扒开花丛，一条灰褐色蛇盘踞其中，顿时脸上颜色尽失，一手提了草笼飞奔离去，脚底生风，自此对蛇新生恐惧。因此听到喝雄黄酒可以防蛇近身，我自是求之不得。但奶奶因我还小，只是用雄黄酒在我的额头写了个大大的“王”字，又在我耳朵和鼻孔滴了几滴。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驱蛇，关于这怕雄黄这一说法我还是从《白蛇传》里获知的，但我整个夏天没再见过蛇。现在想来，未必是那酒起了作用，而是因为我对它以及它可以隐藏的危险之地敬而远之的缘故吧！

说到端午节，包粽子自然是重头戏。几十年前农村的日子还不像现在这么富足，过节对于小孩来说无疑是最盼望的，也就是借此打打牙祭。

包粽子的叶子我们这叫“槲叶”，这种树一般长在深山，平地是见不到的。每年节前，大人们都会早早进山，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就会带回很多。这是一种自带清香的叶子，像人的手掌一样。说起打槲叶，我还有一次亲身经历。那年应该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我们同队的五六个伙伴商量进山，大人们拗不过只好起个大早给我们烙了锅盔，带了水壶，我们一路笑着闹着，仿佛是去旅游。对于能不能打到槲叶似乎没担心过，以为进山了就一定会找到。事实是我们吃光了干粮迷了路，我还被蛇吓到了两次。最终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回家了，至此，没人再提打槲叶的事。这个小插曲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怕是我年少无畏时的第一次冒险吧！

包粽子的米有白大米，糯米，高粱，还有黄米。高粱，谷子，糜子都是自己种的，大米得买。那时日子艰难，哪有那么多白米，母亲包粽子的米也是五花八门，我自小嘴馋，只吃大米，总觉得其它米太过于粗糙，难以下咽，为此，母亲每次都要绑上记号，方便我找。

我们这里包粽子多是双页，然后把它们捆绑起来，马兰花细长的叶子最为合适，自带野草的清香还不用花一分钱。乡间的田间地头随处可见。

槲叶提前洗好消毒，米也要提前洗好，高粱米要泡久一点，这样容易煮。母亲喜欢吃豆子，粽子里总要放上好些豆子。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包粽子和煮粽子了。我不会包，也只能给母亲打打下手。包好的粽子最后都放进了大铁锅，加上足量的水，大火烧煮，一般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闻到空气里到处弥漫的粽子香味了，但这时是不能吃的，粽子得在锅里焖一晚，第二天才吃。新煮的粽子软糯香甜，馋嘴的我总会忍不住多吃。

似乎端午前后大人们总要忙收麦子，天气炎热，所以聪慧的农家人开始自己炮制消暑解渴的花草茶。金银花的花，茎，叶皆可入茶，竹叶，桑叶，车前草叶这些都是入茶的好东西。我们这里有讲究，这些花草一定要在端午前后方可采摘。说是炮制其实有点言过其实，就是简单的洗净晒干然后装在密封的罐子里，保存好的话，这茶可以喝到来年。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又快到端午节了，大街上卖香囊的随处可见，大都是机器制作，是极其精致，但总没有买的欲望，我还是怀念从前的一针一线。现在的粽子也是品种齐全，南方的水果粽子，肉粽子超市随时可买，但我还是习惯吃自己包的。今年朋友送了一些，是母亲亲手包的，糯米红枣，香甜可口，算是提前过了个端午节。

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对于过节也没那么在意了，但我以为生活还是要有这样的仪式感，于平淡的生活添一点色彩，如果同时能将传统文化传承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