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困局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
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
当张小川在家躺到第101天的时候，张小川的妈妈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那天是星期天，张小川的奶奶吃罢早饭，撂下碗筷，就去了邻居马二嫂家打麻将。快10点的时候，张小川的爸爸因上边来人临时检查，被单位一个电话叫走了。家里就只剩下张小川，还有张小川的妈妈——贾翠芬。
贾翠芬捞出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一挂到阳台的晾衣架上，看着地板上的水渍，回身就拿了拖把开始拖地。这时的张小川正慵懒地仰面瘫坐在沙发上，看一部正热播的黑帮电视剧。茶几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儿和剥下来的各种皮儿。看着看着，贾翠芬一阵阵的无名业火，再也压不住地窜上来。
“起开你的脚，看不见我正拖地吗？！”贾翠芬用拖把捅捅张小川的脚。
张小川盯着电视里男主女主缠绵的画面，抬起脚，悬在沙发前，一只手扬着，拿着块儿麻酥脆片儿。
贾翠芬气极，扒开茶几上的五颜六色的袋子，找到电视遥控，“啪”地关了电视。
“看！看！看！成天就知道看看看，吃吃吃！看你都胖成啥样儿了？！有空就不会找找你那专业书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在家里挺尸！不是吃就是打游戏，真打算一辈子呆在家里，让我和你爸养活你一辈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带着委屈的高八度女音，从贾翠芬家的阳台传出来，刺耳儿地响。
“这个家谁都不管！啥都等着我来干，等着我来收拾！”
“你爸当甩手掌柜！老的也不着家，天天吃完撂下碗就走，就知道打麻将，跳广场舞！还不如只泰迪呢，我累了它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贾翠芬怨怒中口不择言带了哭腔。
张小川把视线从电视里拽出来：“你说我就说我，干嘛扯上我奶奶！”
“我就这样！看不上你当初为啥还生我！”张小川胖胖的身体从贾翠芬身边挤过去，趿拉着拖鞋，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贾翠芬再也撑不住，嚎啕大哭：“你个小祖宗！”
二
贾翠芬生张小川时是难产，在医院里折腾了三天，还没能生下来，最后只得挨了一刀，做了剖腹产。看着八斤重的大孙子，张小川的奶奶才有了笑脸。张小川的爸爸是国家干部，政策只准许生一个。这一下就生了个儿子，中个大奖，贾翠芬成了张家的功臣，这才正式确立了她在张家的地位。
贾翠芬长得漂亮，水灵；高高的个子，一双大眼睛扑闪着会说话儿。贾翠芬比张小川的爸爸小5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心想走出农家的贾翠芬就上了民办大专。一年后，她姨夫托了关系，在当地一家最好的企业，给她找了个文员的工作。说是文员，其实更多时候是上边来了客人，让她们端茶倒水，拿拿资料。刚参加工作的张小川爸爸跟领导到这家企业里视察，遇上了当文员的贾翠芬，一眼就迷上了她，从此就开始了疯狂的追求。张小川的奶奶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几个大小姑子也挑鼻子挑眼，怎奈张小川的爸爸铁了心，非贾翠芬不娶。张小川的奶奶见实在拧不过，只好作罢。
俩人结婚后，张小川的奶奶总不拿正眼看她。她也只能加了小心，锻炼得家里家外的大小活计，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后来贾翠芬怀了孕，她就把这翻身的希望，寄托在了肚子里这棵胎苗上。好在丈夫体贴，给她请了一年的假，在家里专心养胎。吃的好了，动的少了，她自己也有意娇惯，以致后来难产，生张小川时疼得死去活来，不得已才动了刀。
两代单传，母凭子贵！贾翠芬终于尝到了被小川奶奶服侍的滋味儿。月子里，贾翠芬使唤得婆婆团团转，两个大姑子几次要跟她闹翻脸，都被婆婆压了下去，看的就是张小川这棵宝贝独苗儿。到了张小川两三岁会跑了，公公又给她重新找了个企业当出纳，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日头晒不着，丈夫的仕途也蒸蒸日上，日子过得很是舒心美气。
三
但张小川却不怎么让贾翠芬省心。从上小学起，就三天两头地生病，病了贾翠芬就心痛，心痛就觉得上学也没那么重要。张小川一路跟头儿地上了初中，又上了高中。个子长高了，但性子倒养成个懒散随意，像他那一身的懈肉，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在意。贾翠芬有时候跟丈夫说起来，张小川的爸爸倒看得开，说人大自然长，树大自然直。直到高二下半学期，眼看着张小川成绩不升反降，俩人才着了急。咨询了老师，入了学校的美术特长班，紧拧快赶，最后考了个三本的美术学院。到了大学，四年谈了五个对象，毕业却一个都没能领回家。
张小川自己找了两次工作，都没被录用，从此就失了脸面和勇气，再也不去找工作。已经是副局长的张小川爸爸，托同学给他找了个机关单位，让他学着办事和写材料，他吃不得加班熬夜的苦，干了不上半年；又给他找了个后勤接待的工作，他又嫌伺候人，办事不到得挨领导批，堪堪不到一年，死活就不再出去。他自己嚷着要考研，坚持了半年，又无声无息地没了动静，整天憋在屋里听歌打游戏。急的张小川的爸爸几次要动手打人，说现在工作哪有那么好找的！自己本事不大，学历不硬，还这么挑三拣四！都被贾翠芬拦下来。张小川就是贾翠芬的希望，又怕张小川憋出个好歹儿，只能好说好劝，“你好好想想自己能干啥，咱就干点啥！咱家啥也不缺，就图你有个长进！” 没了压力，也没了动力！加上从小懒散无所谓的性格，一来二去，张小川也便真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客厅里，躺了下去。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柴呦！这往后的日子我还有个什么指望头儿呦……”
四
就这样，贾翠芬的家里闹闹哄哄持续了一个月，邻居们也再没听到啥新的消息。
半年之后，邻居们听老刘家的大姐说，“人家贾翠芬又怀孕啦！”
后来，邻居们在小区里常见到张局长陪着贾翠芬在小区广场上散步，都说恭喜恭喜！贾翠芬摸摸有六七个月大的肚子，说：国家放开二胎了，年轻时不让多生，现在有机会了，就再生一个！晚了，想生也生不成了。
刘家大姐眼馋贾翠芬挺着的大肚子，对自己的老公说：老刘，咱也生一个吧！人家贾翠芬四十三了还敢生，我比她还小二岁呢！咱也生个二宝儿吧！
老刘脸一扭说：“你可拉倒吧！人家生老二，是嫌老大不争气！就咱这一个月挣这俩钱儿，一个还养不好，再生一个，这下半辈子还过不过！想生，赶明儿问问你那大宝，看他想不想你生！”
五
张小川还是有空就在客厅沙发上半躺着，看看电视，吃吃零食儿。不过，更多时候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贾翠芬没能敲开过张小川的门，只有小川的奶奶偶尔进去过。
贾翠芬经历了高龄产妇几乎所有的磨难，妊娠高压、糖尿病、心脏病，为了保险，最后不得已又做了剖腹产，生了个很像她的“二宝”千金。在医院里住了十多天，才回了家。
“二宝”快满月的一天上午，有事的都忙去了。贾翠芬来客厅倒水，见张小川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没人；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床头挂架上张小川常用的电脑包也不见了，贾翠芬脑子嗡地一下，心里一阵慌，迈着虚弱的脚步，来到张小川的书桌前，一个黑色笔记本下压着张纸条。她赶忙拿起，纸条上端正地写着：
“我和一个同学去外地了，你们也不用找了！什么时候想你们了，我会打电话！另外，对我奶奶好点！”
贾翠芬心口一阵疼，一下子瘫坐在张小川的床前。
良久，贾翠芬才踉跄着奔向卧室，摸着手机。“川爸，你赶快回家！小川不见啦！” 小川爸爸的手机里，传来贾翠芬撕心裂肺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