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除夕的夜晚，天气变得格外的冷。母亲高兴，坐在正座不停的笑着。是的，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没吃饭，只是站在院子里傻傻的等待。和去年不一样的是今年的等待终于有了梦想成真的一刻。大哥他们一家全都从外地回来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她老人家何尝不高兴呢？
侄子懂事，给母亲倒酒，还不停的说：“奶奶，您辛苦了。我会好好读书，到时好好的孝顺您。”一家人听了都笑了起来，是的，几年不见，侄子长高了，也读了初中。母亲算着呢，再过一年就要中考了，侄子就要读高中了。
说到这，大哥又开始数落侄子：“不要只是说说，要努力，就要好好看书，不要天天玩。只要你愿意读书，我借钱都给你读书。”
侄子低着头不再说话，母亲开始抱怨大哥不该这样说。嫂子笑着说孩子应该常常提醒一下，不然容易忘了读书。
母亲不再言语，不过我看到侄子点着头，吃着饺子。我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新的一年，好好加油。到时你考大学，电脑手机我来给你买。好好干。”
姐也说着侄子考大学的时候她也会送礼物，至于什么礼物暂时不告诉，算是一个秘密，其实我知道，大姐正是希望侄子能够有所期待，才能够大胆的勇往直前。
酒倒好了一会儿，大哥先举起酒杯：“两年了，平日里也都是母亲最辛苦，来我们敬她一个。”说着我们共同举起了酒杯。此刻我看到，母亲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含着泪花？我心里一痛，母亲高兴，她知道这份幸福真的来之不易。
有时生活真的无奈，我们拼尽了力气，到头来还是不如人家一个背影。尽管如此，生活在底层的人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他们有的起早贪黑，有的默默的卖力气，还有的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也许不知道如何致富，他们也许不知道如何治家，可他们知道只要不停的干着活，日子就能慢慢的变好。
也许母亲和大哥是他们中的一员。放下酒杯，大哥和我们说起了自己在外的经历。大哥辍学早，为的是让我和大姐能够读书。大姐读书，大哥在外打工；到了后来我开始读书，大哥结婚了，那时日子过得艰难，可他没有犹豫，依然供我读书，还时不时的偷偷塞给我生活费。
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嫂子知道，可其实大嫂都知道，她能理解。后来大哥买衣服，都是挑着最大号码的买，买回家了不能穿，也只有我自己能穿。那个年代，虽然经常吃不饱，可是个子长得太高，读了高中没有新衣服。一件旧外套自己已经不能穿了，大哥把刚刚买了的衣服送给我。那一刻我感动的想哭，发誓定要好好读书。我记得清楚，去学校的路上，自己昂首挺胸，像打了鸡血一般。
后来高考没有考上，我坐在大哥面前不知所措。他只是淡淡的说：“尽力就好，谁也不能说非要读书就能读好？既然没有读好，就要考虑如何办？是复读还是继续学门技术，还是现在和我一起打工去，搬砖头，累，真的很累。”
我不知说些啥，那一刻想哭，可没有哭。是啊，高考落榜怎么办呢？大哥的建议让我学门技术，我没有说话，那几天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经常偷偷的在深夜起床，抱着院子里的柿子树，悔恨的哭，没出息的孩子啊，真的不争气。安静的深夜，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的间隙洒在自己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没错我听了大哥的建议读了大专，学了技术。大学几年大哥帮了不少，可我从来没有听过他在外面的苦衷。今晚喝了酒，大哥慢慢的说了出来：“没有能力也没有学历，只能干苦力。我在工地搬砖，可是如今环境治理工地慢慢少了，有的也是停工了，没有活。可是一家人都要生活啊，不能不吃不喝啊。我们那儿雪下得大，政府为了刺激旅游业发展，专门设计冰雕。我跑去搬冰块，结果工人故意把架子没安好，就让我上去。我从三米多高的架子上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里还抱着冰块，生怕给人家弄坏了要赔钱。就这样忍着疼痛瘸着腿坚持干到了晚上，拿到了辛苦一天的工钱，那一刻感觉很欣慰，也忘了疼。”
我们听着，不再说话，不曾想大哥为了我们这个家默默的在忍受着委屈和疲惫，他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着说：“后来听说啤酒厂需要搬运工，一天能挣二百多，我跑去干了两天，结果真心受不了。一提啤酒一只手就要拎起来，不然人家不愿意。我干了三天就回家了，钱没有，还把手臂弄伤了，到现在不能干重活。”
我低着头无言以对，大哥今年快四十了，他的青春没有给自己，全都给了我们。偶尔也会听他和母亲抱怨，和他同龄的人如今都有了事业，而他一无所有。母亲常常和我说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你大哥辛苦十多年，全都为了成全你们，好好干，干出个模样来。
我忽然和侄子一样，感觉到压力很大。提起母亲，其实她老人家和大哥一样辛苦。母亲如今到了日薄西山的岁数，可每日还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体力活。她很是乐观，经常和我说：“不要被困难难住，也不要害怕困难，只要好好干，日子总会有盼头。暂时没有媳妇不要怕，那是因为我们暂时没钱，努力几年攒点钱，媳妇也就有了。到时买套房子好好过生活，我给你们还买房子的钱。”
每每听到这自己都会万分愧疚，自己何德何能让母亲为自己这般辛苦？大哥和大姐也没有让她老人家这样用心良苦，那一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儿子哪里舍得让母亲日夜操劳？好儿子哪里到了三十还没有对象？好儿子哪里会不争气呢？
大哥说了很久可能累了，端起酒杯，我们都跟着端了起来，这一杯，算是敬大哥的。我也开始说说自己的故事，毕业这些年，自己有过一场恋爱，分手的原因是兜里没钱，所以从那以后我没有奢望爱情，一直一个人在砥砺前行。
我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头地，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对于未来我也经常迷茫，有时我常常想自己会留在哪里，那一刻也会莫名的伤感。对于明天我一无所知，可我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热爱。我一直在兢兢业业，默默的坚守着自己的初心，我想母亲说的对，只要肯下功夫，日子慢慢就会变好，我在扎根，请给我一些时间，总有一天我想自己会变成一棵参天梧桐，也会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艳阳天。
大哥端起酒杯，我知道，这一杯酒，算是对我努力的敬重。一桌年夜饭，让久违的我们变得格外亲切，也让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这个家慢慢有了坚强。家，不仅只是避风港，更像是温柔港湾，还会是梦想的起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