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经历】对你说她的曾经（2）
跑这么快去赴死吗！”远嘉外婆骂道。
远嘉慢慢爬起来，扶着门框，象征性地扑打了两下膝盖，走出了房门。
土路两边的树还没有很高，芦苇倒是长得挺旺盛，几条土狗自在地在路边晃悠，远嘉一路走着，嘴里不知道哼着哪里的调调。村里人对远嘉是很熟悉的，会走路的小孩子，成天东家西家河南河北地窜门，谁都知道这是村会计陈清的外孙女白远嘉。走在路上，总有大爷大妈逗远嘉玩：
“诶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我是河南边陈会计家的孩子。”远嘉抓着泥巴一脸认真。
“可真神气嘞这陈会计家的小丫头！”
每次看见廖番，远嘉都特别高兴。就算是远远看见廖番，远嘉都会兴奋地招招手：
“廖番！廖番！”
廖番也循声看见了远嘉：“白远嘉！白远嘉！”
两个小孩子笑嘻嘻地跑着凑到一起，一起玩起游戏来。
“我们去摘河边上的花吧！”
“好啊好啊！”
廖番的家就在陈清店铺的同一条街上，隔着一家猪肉铺和修车铺，还有一户人家。廖番和远嘉住在这村里是有点不一样的，廖番的家是她妈妈的家，不同在于她管她外婆叫奶奶，管她外公叫爷爷，因为他爸爸是入赘女婿，不知什么时候就这样称呼了。而这些东西，也是远嘉长大后才知道的事情。
玩了很久，远嘉困了，外公商店门口有一块叫平坦的水泥石板，经常有老人坐在上面歇息，旁边还有一棵枇杷树。到夏天，似乎正好可以乘凉。远嘉一看没人，就坐在石板上扔起了小石子，白的，灰的，青的......不一会儿，远嘉就恍恍惚惚睡着了。
好像眼前有黑影，有什么东西挡在眼前。远嘉迷迷瞪瞪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傍晚。天空一片火烧云，粉粉的一层一层还没有火红。她就那么笑了一下，继续睡了。
"诶？这孩子睡着睡着还笑了呢......"
"哦呦！是观音菩萨指点她笑的......"
"咯真滴啊......"
人家说远嘉老是睡着睡着就笑了起来，那是菩萨指点她笑的。陈克其实不太迷信，但也记得人家曾这样说过。
再醒，天还未亮。
陈克把睡在炕上的远嘉拖了起来，借着取暖器的暖光，陈克给远嘉套上了一件粉色小背心和一件黄色凯蒂猫毛衣，她掀开被子，给远嘉穿上薄棉裤和袜子，又给远嘉套上了一件红底小白花的大棉裤，最后远嘉终于站了起来，陈克给她套上了那件枣红色带毛的大棉袄。
对了——那个红棉袄是远嘉自己挑的，那是在家和百货中心六楼专柜买的，是当时摆在上下楼梯之间的展示台上的那件枣红色棉袄。远嘉永远记得小模特的手上还挂着一个与衣服相配的同样材质同样颜色的包包。她就是看中了那个红色的包包才告诉陈克她想买这件衣服的。远嘉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女孩。
还有，那件其实并不是很好看的红棉袄是远嘉在这个新城市买的第一件过年穿的衣服。
“白远嘉？起床了，醒醒了。”
“唔......”远嘉其实还闭着眼睛。
陈克把远嘉缩紧被子里的脚又拽了出来，套上了两只有蝴蝶的黄色的小短靴，还有亮亮的水钻。
“白远嘉下床了别睡了......”
白远嘉下了床，瞥见桌上的白粥。
“妈，我要吃面包。”
“钱在台上，自己拿。”
“哦。”
“喝牛奶吗？再买袋牛奶，回来热一下。”
“哦。”
远嘉打开院门，微亮的天空下白色的雪映出一种夜空的蓝来，从各个角落里散发出来。雪层已经变厚，黄色的小短靴踩进雪里，能听见令人舒服的嘎吱声，当然，这是那些一大早上起来还没被人踩过的雪地的专属。
这种鞋底与雪地挤压发出的声音，远嘉很喜欢，因为踩在上面，她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活在眼前这个冰雪世界里。她安心，她快乐。
走到小十字路口，远嘉转了个弯。那是一个小院，黑色油漆的铁门。掀开军绿色厚棉布门帘，远嘉经过火炉，再掀开粉色绿色黄色的三色塑胶门帘，走到里面。
小卖店大叔看样子也才起床，
“小姑娘买面包吗？那边有新到的毛毛虫。”
“嗯，是买面包，还有袋奶。”
远嘉边说边挑了一个蓝莓味的毛毛虫面包和一袋核桃奶。
“两块钱。”
“给。”
“好嘞！下次再来......”
远嘉回到家，陈克接过核桃牛奶走到又窄又短的厨房......
“慢一点，烫。”
陈克小心翼翼的端着盛着热牛奶的碗，放到折叠桌上。那是一张八十块钱的可折叠木桌。是搬到这来买的第一件家具。
远嘉吃着毛毛虫面包，喝着核桃味儿的牛奶。
远嘉记得有一次放学，她坐在陈克自行车后座上，看见另一个也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上的男孩子正吵着肚子饿要吃面包――“家里有饭吃什么面包！”男孩妈妈有些生气。
吃完早饭，陈克骑自行车送远嘉上学。
她又穿着那件灰色的薄薄的羽绒服，她戴着口罩，给帽子打个很紧的结，还有一双黑色的毛线手套——它看上去并不太暖和，但市面上净卖这种：五指，细毛线，各种颜色。
远嘉裹着有红色米色交叠的菱形花纹围巾，双臂环绕着陈克，手就揣在陈克羽绒服兜里，坐在后座，倚着陈克眯着眼睡觉。
就这样，陈克骑着自行车载着远嘉在这个离鱼米之乡一千三百公里的地方度过了八个年头。
这八个年头恐怕是远嘉最快乐、最怀念、最单纯、最无忧、最想回到的那八年头了。
只是上帝已经证明，时光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一分钟回不来，一秒钟也回不来。人确实会后悔，但时光不会。所以我们把过去的一切称之为曾经，你永远活在当下，你活不到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远，未来未知。度过这秒，便是下一秒。这真是又老又俗的理论，但似乎又没有说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