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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味 | 每个9岁女孩,都只有一个除夕夜

2019-01-07  本文已影响111人  大望路女司机

1999年,大年三十。冬,零下39度。

热气腾腾的红色矮角方桌上有8个菜,其中2个是用盆装的,一个是小鸡炖蘑菇,一个是摞起来的5个白馒头。

我盯着桌子正中央的红烧鱼看。确切地说,是盯着鱼眼睛。

我爸总说小姑娘吃鱼眼睛,长大了眼睛漂亮。所以每次年夜饭,他都会把鱼眼睛用筷子挖出来送到我碗里。

我并不喜欢那个外面一层软皮,里边裹着个小硬球的东西。但因为是爸爸给的,我每次都会开开心心地吃完。

毕竟,他陪我过年的次数并不多,更别提能挖鱼眼睛给我吃。

“爸爸今年过年真不回来了吗?”我噘嘴问奶奶,视线却没离开那个鱼脑袋。

“下大雪,路不好走,等开春儿了就回来了”。桌子对面的奶奶眼睛红着,从没结冰的小窗缝里往外瞅。

开春,就是冰雪都融化了的时候。我想到了学校门口河上的厚冰,家门口堆成小山的积雪,还有挂着大冰凌的房檐。

开春似乎就像明年的过年一样遥远。

窗外的天被一条条闪光的线点亮,一簇簇的烟花像是毛毛雨,咝咝咝地响。

电视的声音放的很小,穿着红色黑色礼服的人在电视里笑。“今年的春晚一点儿都不好看。”我心里嘀咕,手里摆弄着一张红色的糖纸。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咱娘俩过年也挺好,人多了闹哄哄的。”奶奶抓起筷子,夹了块儿排骨放到我碗里。

我从炕上翻下来,踩上了黄色的雪地靴。鞋买回来我一直不舍得穿,就为了等爸爸回来穿。

“奶奶我去院子里放烟花。”说完,我已经套上了羽绒服。

“你吃完饭再去啊,这大冷天的?!”奶奶脑门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大条。

我把头埋进红色的围巾里,只露出两个眼睛,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奶奶的唠叨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还是老生常谈的那2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

“你爸在外面挣钱还不是为了你。”

白色的寒冷水汽在我眼睫毛上结了块儿,小步子迈的越来越快。雪地里传来一阵阵咯吱声,一串密集的脚印留在我身后。

我脑子里都是同学的话:

“你爸就是不要你了”

“你就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我妈说,你爸和他小媳妇过日子去了。”

我越想越生气,于是边走边哭。冬天里的眼泪像刀子,疼在脸上,挖的心疼。

路越走越远,我坚定好了信念,我要去找我爸。从S区到我爸工作的市区,坐车需要20分钟。既然没有车,我就走过去。不管走多久,我都要去找他。

东北白花花的夜,烟花从四面八方绽放,我的脸越来越凉,脚指头也越来越僵硬。

热风从身后涌来,黑色的天被一束光照亮。一辆车在我眼前停下,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把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这不是小羽嘛?你这是去哪儿啊?”是同学陈芳的爸爸,他爸是消防员,春节要巡逻。

“我去找我爸。”光线很暗,我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

 “上来吧,我拉你过去。”

我上了车,脸上红彤彤,心里美滋滋。车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穿行。

终于到了我爸工作的办公楼,满眼的白色,整个大楼关着灯,一片寂静。

泪水又不争气的纷纷流出来。陈芳爸爸拍我肩膀:“你爸可能有别的事儿。要不这大年三十的...”

我只听进去了前半句,你爸可能真的有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呢?就像别的小孩说的一样,他和别的女人,别的小孩一起生活了。他不愿意要我了。

咔哒咔嗒,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裹着绿色军大衣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啊?"

“我找我爸”。

“你爸是谁?”

我一五一十地把我爸的名字、工作、长相跟军大衣男人形容了一遍,因为男人是办公楼的春节值班保安。

“哎呦。你说的是姜师傅吧?他今晚背着大包小包回家了,说要跟闺女一起过年啊!”保安大叔看了眼手上的表,恍然大悟地说。

我激动地跑到保安室给奶奶打电话,奶奶哭喊着,骂我小兔崽子跑哪里去了。

然后我听到了我爸的开门声,他呼哧呼哧地喘气问:我闺女呢?

1999年的冬天。我9岁。
  
这个年,像巨大的漩涡包裹着我,都是暖流。

每个9岁女孩,都只有一个除夕夜。正像每个大人,都曾经是小孩,只是很少人还记得。
  
深情不及久伴,儿时年味最柔软的部分就是我爱的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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