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还是“斯人”

2022-11-18  本文已影响0人  鼎尚CULTURE

        最近,网络上为课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这句话中,到底应该作“是人”还是“斯人”而吵得不亦乐乎,十分热闹。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的原则问题,但心平气和地探讨、思考一番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四库全书刻本《孟子集注》

        这句话出处于《孟子·告子下》第十五章:“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现在,我们已经很难确证2300多年前孟子手稿(原稿)所写的是“斯人”或者“是人”,除非在考古中有关类似于《老子》帛书之类的新发现。过去,古代典籍的流传主要靠抄录、刻本、刻石、口传,其间的错讹甚至因个人理解的不同而“修正”在所难免,比如,同为“钦定四库全书刻本”的《孟子集注》(朱熹)为“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而元代学者、诗人、政治家王恽的《秋涧集》则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即使到了今天,各个出版社或不同版本的引录、引用也是不尽一致的,2005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四书五经鉴赏辞典》写作“是人”,2019年某地九年级的语文课本中却又是“斯人”。这肯定不是像某些人所说60后、70后的“记忆”出错了,而确实是因为现实当中的不同“版本”所造成。

王恽(1227-1304)四库全书《秋涧集》

        同时,在古代的典籍、文献和诗文当中,通假字、假借字、异体字、同音字甚至错别字大量存在,比如,孟子这句话当中的“曾益”其实就是“增益”。一方面是古人为“求古”而故意为之;另一方面是受刻工文化水平和认真程度所限而出现错讹;再一方面是有些诗文作品在流传出去后,作者又作了修改或手稿本身就是两写的“花脸稿”,因而形成了不同的“版本”式样。这种现象在“出版业”相对发达的明、清时候尤为突出,因为(出版)版本的不同,即使同一部作品包括诗词,都会存在字句乃至内容方面的差异及错漏,《红楼梦》《金瓶梅》等一些古典著作更是如此。这也是明代以后训诂学、考据学兴起、繁荣的原因之一。

某地九年制义务教材

        《尔雅》是成书于战国或两汉之间的一部词典。《尔雅·释诂第一》注解:“时、寔,是也”,“‘寔’通‘是’,此、这”,“是:此、这”;对“斯”的解释为“此也”。《尔雅·释言第二》注解:“是,则也”,本义为直,引申有法则的意思;“斯,离也”本义为折、劈开,引申为距离、离开。《辞海》(解释)“是”的义项中有“此”之义,如庄子《齐物论》:“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解释)“斯”的义项中也有“此”之义,《论语·雍也》说“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由此可以看出,在“天将降大任于是人(斯人)也”这句话里,无论用“是”还是“斯”,其意思都是相同至少是相近的。当然,这与现在一些人把“文君故里”或其他什么“故里”写作“故裏”或“故裡”,以为用繁体字就古雅、有文化了的性质完全不同。“裏”是“里外”、“里子”的意思,而“裡”只是异体字,从古到今的“故里”用的都是“田”、“土”“里”,只是后来推行简化字就把“裏”(裡)都简化为“里”了。

        当下的“是人”和“斯人”之争,主要应该是由课本(教材)“引用”(古籍版本)的差别而引发的。但根源却在于人们对现在的教材(课本)改革与编写的“信任”问题,除了之前的诸如课本插图事件等之外,还有现在数学教材中废除“乘数”、“被乘数”、“乘以”而统一以“因素”和“乘”来代替所引起的争议:比如,有3个小朋友,每个人有2个苹果,他们一共有多少个苹果?在过去是2×3=6(个)苹果,2是被乘数、3是乘数,而现在写作3×2=6(个)也可以,因为2、3都只称作“因素”。但是,这两个算式的算理及内在逻辑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勾连到除法时(现在的除法还有“除数”、“被除数”、“除”、“除以”的概念),更难以向学生真正讲明白其“算理”。这是让许多老师、学生及家长都感到疑惑和费解的一个问题。

        所以,我们应该更多地关注这些问题内在隐含的思想、理念与文化,而不要只是一味争论文字上的“斯人”或者“是人”之类,那确实没有多大的意思,因为他们都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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