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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编年史》 第1部 第7章 路口(伊芙,凯斐尔,温迪,绯岩,

2016-06-19  本文已影响0人  恶人CC

P1C7 路口(伊芙,凯斐尔,温迪,绯岩,夏洛克,凯文) - A.C 2020

【伊芙 】

科茨沃尔德中学夏季社团招新会后的第二天。

昨夜风雨骤来,却没有惊扰到伊芙的美梦,隐约记得曾听到拍门声,但不确定是否来自梦中。

清晨,伊芙就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睡在旁边床上的莉迪亚,似乎还沉浸在睡梦中。伊芙起身走到窗边,发现窗子没有关严,怪不得做天晚上被雷声吵到……伊芙想起昨夜雷声中夹杂着的那一声敲门声,不亲眼去看一下,心里依旧不踏实,便披着被子下了楼。穿过客厅,推开正门,门外什么人都没有,只看见门前一滩清澈的积水。道路上遍布泥泞,树丛里的树叶亮晶晶的,时不时还有鸟儿的鸣叫伴随着翅膀拍打的声音。

“也对,即使昨晚真有人敲门的话,也不会傻傻的在门口坐一宿吧……”伊芙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异常的清新。

“伊芙?”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辛西娅,听到了伊芙的声音,“大清早的,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干什么?赶紧进来!别着凉了。”

“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敲门声?”伊芙关上门,回身问道。

辛西娅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了?”

也许又是梦吧,伊芙心中也万千疑问,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在做奇怪的梦。

跑回卧室,莉迪亚已经起床,正在整理床铺。

互道早安之后,伊芙关心地问道:“昨天晚上的雷声很大,以后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来我的床上和姐姐一起睡。”

“莉迪亚……从来就没怕过爸爸以外的东西!”莉迪亚似乎有些难为情,目光不敢与伊芙相对,匆匆丢下一句话,就抱着咪咪下楼了。

原来莉迪亚也有害羞的时候……望着莉迪亚逃走的背影,伊芙笑了出来。

依旧是一顿丰盛的早餐。

饭后,辛西娅又哼起了早已过时的小调,重复着每日的家务,故作优雅地打扫着房间。莉迪亚似乎和同期到访的新成员十分合得来,迫不及待地抱着咪咪到外面玩耍。由于是周末,伊芙没有去学校,很自觉地刷洗餐具。

“妈妈……”一边冲洗着餐具,伊芙转过头问道。

“嗯?怎么啦?”辛西娅问道,但是手中的活儿并没有停下。

“你有没有觉得……莉迪亚好像很难接受我这个姐姐?”

辛西娅觉得有点好笑,转过身来笑道:“莉迪亚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是这个样子的。”

“哪个样子?”伊芙放慢了手中的节奏,被辛西娅的话带入了思索。

“渴望长大,希望别人把自己当作大人看啊。当初伊芙也一样,有时候比莉迪亚还要夸张呢。”

“有这样的事吗?”

“当然了!当初你想穿妈妈的衣服,把妈妈的衣柜翻得乱七八糟的,不是还因此被爸爸骂了么?”辛西娅说着,沉浸在回忆中,露出幸福的表情。

“啊?我那时候好像和莉迪亚不大一样吧。”

“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但是渴望长大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反正妈妈觉得,莉迪亚并不是真的讨厌你。相反,莉迪亚刻意想在你面前表现得成熟,不是更说明她很重视你么?”

“原来是这样!”伊芙高兴得叫了起来,“哈哈……”

“别傻笑了,赶紧干完活,出去陪莉迪亚玩吧。”辛西娅也笑道。

“嗯!”

完成手中的工作,伊芙也迫不及待地冲出了自家的小屋。科茨沃尔德并不算是什么雨水充沛的城镇,偶尔的雨水仿佛能给世界带来很大变化。窗外的景象、丛林中的声响、凉爽又略带潮湿的空气、泥泞的道路以及需要适应这一切的与平日不同的生活方式,这些都使得伊芙感觉到一种生活中的新鲜感,伊芙喜欢这种新鲜感。环顾一周,才发现院落的篱笆旁,莉迪亚正愣愣地站在那里。

“莉迪亚,发什么呆呢?我带你到树林里转转去,这附近有条小溪,这个时候溪边应该有很多野花。”伊芙跑了过去。

“……”莉迪亚没说话。

伊芙才发现莉迪亚皱着眉头,怪声怪气地问道:“怎么啦?小姑娘?”

“咪咪有点奇怪……”

果然,没有看到咪咪。“对阿……咪咪哪里去了?”

莉迪亚伸出右手,指向丛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咪咪正站在林间小道上朝这边看。“喵——”它叫了一声,转身向丛林深处跑去。

“原来这只猫这么调皮……我们去把它抱回来。”伊芙感觉自己作为主人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只猫到家里还不足一周,不能就这样放任它四处乱跑。

莉迪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径直跑进了丛林。

两个人沿着泥泞的小路追了没多久,咪咪就消失了踪影。

“奇怪……明明是朝着这个方向跑的,怎么没影了?” 伊芙自言自语道。

“仔细找找吧,说不定有脚印。”莉迪亚提醒道。

“脚印……可是积水太多了,道路又很泥泞,猫咪的脚印真的很难分辨。”伊芙觉得找脚印的方法似乎不大可行。

“咪咪——”放弃了找脚印,两个人改用呼喊的方法。

果然,这个方法最直接也最有效果。

“喵……”伊芙身旁的灌木丛中露出了一个白色的圆脑袋。

“在这里!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你!”伊芙看见咪咪,摆出一副嗔怒的模样。

咪咪又叫了一声,脑袋缩进了灌木丛。

“还敢跑!”唯恐咪咪又跑远,伊芙反射性的冲进了灌木丛,哪知道刚跨进一步,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啊”了一声仆倒在地上。

“什么鬼东西……”伊芙爬起来,坐在泥泞的土地上,回头看了看绊倒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两条腿——似乎是一个男人的腿……伊芙被吓得坐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伊芙?你没事吧?”树丛另一面传来了莉迪亚的声音。

听到莉迪亚的声音,伊芙才从恐惧中回到现实,“没、没事……莉迪亚先在那边不要动!”伊芙嘱咐道。

话音刚落,树丛里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紧接着莉迪亚整个身体钻了过来。“没关系,莉迪亚能保护自己。”莉迪亚似乎没看到此时伊芙露出的尴尬表情,问道:“这是……一个人?”

伊芙点了点头,是一个男人,趴在泥土地面上,上半身被灌木的枝叶以及落叶覆盖,不仔细观察的话,真的很难发觉。莉迪亚拨开了盖在男人身上的落叶,男人左边大臂靠肩膀的位置紧紧扎着绷带,原本白色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受伤了?不会死了吧……”伊芙问道。

莉迪亚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伊芙,没有点头或者摇头的意思。

伊芙爬近男人,慢慢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男人的面容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他干裂的嘴唇中喘着粗气,茶色的头发已经被泥水浸染成棕黑色,两眼周围是浓重的黑眼圈,伊芙用手背贴住男人的脸颊,十分烫手。莉迪亚发现男人身边的水洼中浸泡着一张卡片,似乎是他刚刚翻身时从裤袋中滑落的,她拈起卡片,甩去挂在上面的泥水,再细看竟然是一张学生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莉迪亚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凯斐尔……佛莱切?”

【凯斐尔】

八个小时前。

凯斐尔在漆黑的丛林中踉跄地奔跑着,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已经痛得麻木了,好在已经经过包扎,血算是暂时止住了。算算时间,距离刚才的篝火应该已经很远,但是凯斐尔的脚步却丝毫不敢放慢。午夜的乌云早已遮住了星光,耳边响起的是雨水敲打在树叶上的窸窣声,那声音微弱而又恐怖。凯斐尔相信在这声音背后一定潜藏着某种诡谲的脚步声,那丛林树缝间空洞的黑暗中,也一定隐匿着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像是在等待机会,又像在享受着猎物临死前的慌乱,直到他兴致耗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猎捕。

不期而至的几道闪电,将漆黑的森林瞬间照亮,又瞬间重归黑暗,每一道闪电,都如一柄长签一般刺扎着凯斐尔脆弱的神经,说不好下一道闪电照亮的,就是那张看似青涩又暗含凶煞的脸。

雨下得越来越大,凯斐尔愈发地感到绝望,但转而一想,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说不定反而能够救自己一命。狂暴的风雨声可以掩盖住自己的脚步声,晃动的树影,恰好混淆了自己的身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透,像厚重的裹尸布将身上每一个关节紧紧缠住,凯斐尔一边迈着着沉重的双腿,一边用各种乐观的理由安慰着自己。他像只仓皇的兔子,不知道要逃到什么时候,但是只要那个家伙还在追捕自己,起码夏洛克就是暂时安全的,只要夏洛克找到纽曼工作室,就可以得到两位先生的帮助了。至于自己会怎样,凯斐尔则不敢多想,夏洛克至少还有母亲,还有姨妈,费兹实验室烧毁了,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只有那个视钱如命的酒鬼老爹,如果就这样死掉了,估计他一滴眼泪都不会为自己流。就这样跑下去吧,跑到精疲力尽为止,至少也算是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了。

凯斐尔在不远的前方发现了一座路标,从路标上所写的来看,已经跑到了科茨沃尔德南边。记得自己傍晚的时候是在北部的铁路小站下的车,似乎已经沿着科茨沃尔德外围的森林绕了大半圈,凯斐尔犹豫了一下,决定一直向南,把那个家伙引开,离科茨沃尔德越远越好。

似乎已经对时间没了概念,不知过了多久,竟在前方发现了一幢小屋。凯斐尔的第一反应,是一定要进去躲起来,浑身涌出难以想象的力气,跨过齐膝的花栏,摇摇晃晃地冲过去,扑倒在门口。

小屋的门竟然是锁着的……凯斐尔身体不听使唤地拍了两下门板,但里面许久并没有回应。想来也不奇怪,这个时间,小屋的主人必然已经熟睡了。凯斐尔靠在门板上,忽然觉得眼皮发沉,疲惫感伴随着伤痛顿时袭遍全身。就在眼睛即将闭上的一刹那,凯斐尔又惊坐起来:不行,如果我在这里睡着的话,一会儿被那家伙发现,说不定会连累屋里的人。凯斐尔挣扎着站起身,又返回了树林,雨水流过伤口,被染成血色,沿着手臂留下,染红了衬衣,但是对于一个疲惫至极的人来说,这些似乎一点都不要紧了。

“就到此……为止吧……”那是凯斐尔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之后就一头栽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

【温迪】

三个小时前。

迫降在亚克十天以来,今夜本应是最令人安心的一个夜晚,告别了伯加索斯山,黄昏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望到了城市的灯光。这个陌生的环境,对于两个萨巴雷斯人来说,多少还有些令人不安,三人没有急于进入城区,决定再在野外露宿最后一夜,第二天做好准备再去寻找修复“鼯鼠号”的零件。

也许是因为多日以来行途劳顿,在望到眼前终点的那一刻,疲惫感仿佛脚底破土而出的藤蔓,蔓延到全身。明天就能吃到草莓了……温迪钻进帐篷,带着笑容与期望,早早地入睡了。这一觉安眠无梦,直到被外面的雷电唤醒,温迪睁开眼,发现帐篷伴随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抽搐一般地晃动着。昆塔斯那家伙一定还躺在树底下睡觉呢,自从登陆亚克以来,昆塔斯虽然不愿表露,但温迪早已看透他对于土地与森林的偏爱。要下雨了,还是劝他进帐篷睡吧。

帐篷外的篝火,像火红的旗帜,在风中狂舞着,环视四周,竟然看不到昆塔斯和绯岩的身影。人都去哪了?温迪使劲揉了揉眼睛,围着篝火绕了一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稀疏的雨滴从天而落,打在温迪身上,那冰凉的感觉似乎正慢慢钻入身体,令人充满寒意。

“昆塔斯——……绯岩——”温迪站在篝火边,瑟缩地喊着,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与无助,但无论她多么用力呼喊,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周遭的风雨中。

温迪变得不知所措,突如其来的风雨,莫名消失的同伴,一切转变令人猝不及防。温迪躲回帐篷中,期望这只是一场疲睡中的噩梦,但是她却始终找不到从这“噩梦”种醒来的方法。她蜷缩着,尽量远离帐篷的入口。就这样等着吧,说不定昆塔斯马上就会回来了。

摇曳的火光,将外面狂乱的阴影投射到帐篷的帆布上,映出一帧又一帧诡异的抽象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帆布上似乎有个黑影在移动,慢慢地,黑影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像一个佝偻着的巨人,又像一只懒散爬动的黑熊。在这个星球上,遭遇凶猛野兽,想必也不是件稀奇事。温迪后悔没有将共振炮带在身上,当初总觉得女孩子随身带武器显得不够端庄,执意要放在昆塔斯那里,现在想来在这未知的蛮荒之地,淑女的尊严远不及生命安全重要。正当温迪胡思乱想之际,那攒动的黑影,竟像断了电的机车,脑袋一沉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

什么东西?温迪凑到帐篷入口,微微撩开门帐,从细缝中向外窥视,篝火堆旁边竟趴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脸扭向这边,双目紧闭,湿透微卷的茶色头发贴在额头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肩膀上受了伤,伤口中溢出的血液混着雨水,融进了泥土里。

一个受伤的男人?要不要去帮帮他?温迪躲在帐篷中十分犹豫。林中的雨,越来越密,雨滴接连击打在帐篷上,间隙也越来越短,直到混成一片烦乱的噪音,温迪心中有些动摇。即使是坏人,伤成这个样子,应该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外面的篝火已被浇灭,温迪拉紧衣领,取下挂在帐篷顶部的灯壶。迈出帐篷,蹲在男人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喂,你还好吗?”

男人似乎恢复了知觉,口中发出含糊得令人听不懂的声音。

一直在这里淋雨也不是办法,先带回帐篷避避雨吧。温迪拽起男人的两条胳膊用力拖动,似乎是触动了男人的伤口,痛得他挣扎起来,再看肩膀上的伤口,竟又涌出了不少血水。“对不起!对不起!”温迪连忙道歉,也不知道男人能不能听进去。

温迪跑回帐篷,翻出急救包,又回到男人身边。男人方才挣扎着翻了个身,胸前的衬衣扣子掉了两颗,露出的腹部可以看到几块挫伤和淤青。温迪剪掉男人的袖子,露出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创面看上去小而深,险些将他的臂膀刺穿。温迪将萨巴雷斯特有的创伤凝胶挤在男人的伤口上,之后将其牢牢地包扎起来,没想到在诺曼底总部(萨巴雷斯近期组建的秘密机构,主要任务为亚克行星的探索与研究)学到的急救知识竟然最先用到亚克人身上了。

“这是……哪里?”包扎完毕,男人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这里啊……这个……”温迪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对此地其实也一无所知,“你能起来么?去帐篷里休息一下吧。”

“一个女孩……”男人似问非问道。

“当然是女孩了。”这男人手臂受伤了,难道眼睛也不好使了?“刚刚给你包扎了一下,感谢的话不着急说。”

“不行……”男人颤抖着爬了起来,“不能让他看见我们在一起。”

温迪扶住顷刻欲倒的男人,问道:“‘他’是谁?”

“不能被他发现……不能被他发现……”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温迪的话,口中一直自言自语着,他推开温迪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你去哪里?”温迪站在男人身后问道。

“不要管我,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男人头也不回地答道,然后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奇怪的家伙……虽然只是手臂上受了伤,但是看着他在这个大雨的夜晚孤身离开,还真是有点不放心,不过和他比起来,温迪自己的处境才更该让人担心。昆塔斯和绯岩也不知去了哪里,孤身一人禁受风雨不说,还冒出个受伤的奇怪男人,在温迪看来,这个星球变得越来越诡异。原本燃烧的篝火已经被雨水浇灭,除了手中的灯壶还带有微弱的光亮,周围漆黑得十分吓人,温迪下意识地又把衣领拉得更紧。

“昆塔斯——”虽然明知道没什么用,温迪又喊了一遍。

篝火堆另一面的灌木丛竟然晃了一下。

“昆塔斯?”温迪不确定那晃动是不是因为大风的原因,试探地问着,但始终不敢靠近。

灌木丛又晃动了几下,像是在回答,但温迪听不懂这是肯定亦或否定的回答。

“昆……”没等温迪口中的名字问出口,灌木丛中竟窜出一个男人,吓得温迪连忙后退了两步。

那男人似乎没有料到这里会有个提灯的女孩,匆忙站定了脚步。打量一下这个男人,面容看上去十分年轻,但眼神却透着沉稳,头上红色的寸发被雨水打湿,一根根直立着像一只充满攻击意图的刺猬。他穿着侍者的白衬衣与蓝黑色的马甲,令人奇怪的是,这身衣服有撕扯的痕迹,像是在丛林中穿行时剐出的裂口。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肩膀受伤的男人?”温迪不知所措之际,男人非常绅士地先开了口。

温迪点头,忽觉得不对劲,又摇头。脑海中出现了刚刚那个受伤的男人,她的思绪乱成一团,一时不知是否该说出他的去向。

“要知道在漆黑的雨夜,和来路不明的男人扯上什么关系,可不是明智之举。”男人撇了撇嘴,从背后掏出一把弩枪,像是告诫,更像是威胁。

温迪瞪大了眼睛,使劲点了点头。男人的态度不得不让她警惕起来,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友善的家伙,她稳住呼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不想被男人看出自己内心的慌乱。

“聪明的女孩儿……”男人笑了笑,把弩枪搭在肩上,“他去哪了?”

温迪指了指城镇的方向,“他受了伤,朝城里去了。”

“非常感谢。”持弩枪的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正欲转身走开,又回头笑道:“顺便说一句,你身上这套装挺性感的。”

听了男人的话,温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套装,在潮汽的作用下已经紧紧贴在身上,将身体的轮廓显露得一目了然。温迪惊惶地叫了一声,忙遮住身上的敏感部位,但是显然两只手根本不够用。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温迪松了一口气。但男人才走了几步,竟又停下了脚步,他慢慢转过身,带着满脸的狐疑,“这套衣服……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

温迪的心跳简直就要停止了,这个男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况且自己的衣服是诺曼底成员的作业服,一个亚克人怎么可能见过。

“温迪!快趴下!”忽然树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是昆塔斯!温迪来不及多想,蹲下了身。只感觉一道白光伴随着刺耳的噪音从头顶飞过,带着一股气浪袭来,震得温迪失去了平衡,倾倒在地——果然是昆塔斯的共振炮。

听到昆塔斯的声音,持弩枪的男人也早有反应,虽然向侧面跃开躲过了共振炮的直击,却被余波带来的气浪掀翻在地。

昆塔斯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半跪下挡在温迪身前,举着“新月”状的共振炮,瞄准着弩枪男倒地的方向。“你没事吧?”昆塔斯焦急地问道。再看弩枪男,竟飞身钻入了树丛,没了踪影……

【绯岩】

两个小时前。

且不说被囚禁在隐子七部已经整整三年,就算是曾经在夏诺威亚养尊处优的时候,绯岩也很少涉足尼威克这个亚留申大陆的王国,更别说这个南部小城科茨沃尔德。按照傍晚时确认的方向,一路向西应该就是城区了,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应该可以趁着天亮前在那里找个旅店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大觉。不过……绯岩掏了掏口袋:打火石、兽骨、砥石……偏偏没有半毛钱。差点忘了,在外面的世界,做什么都是要花钱的,而在偏远的隐子七部,村落间都是以物易物,村内的生活都是资源共享的,根本就用不到钱。

早知道带点值钱的东西出来就好了……虽然心中懊悔,但是毕竟十天前的绯岩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遇到那两个不速之客,就这样毫无准备地一起逃出了伯加索斯山的牢笼。能够逃出来已是万幸,其他事情总可以慢慢想办法。

三年来,绯岩无时无刻不在筹划着自己的复仇之路,逃离隐子七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返回自己的老家夏诺维亚。不过在那之前,灵羽应该已经将自己出逃的消息带给了隼弈,说不定卡缪也已经知道了自己脱逃的事,想必返回夏诺维亚的路并没有那么容易。

绯岩一路盘算着,渐渐地竟听到一阵男人的呻吟声。

“请不要让我再问同样的问题,夏洛克去哪里了?”呻吟声之后,隐隐传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呻吟的男人挣扎着回复道,紧接着就是几下身体撞击的声音。可怜的家伙,听上去像是挨了几拳。

“现在知道了么?”施暴的男人问道。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烦死了,最讨厌你们这种死撑的人……算了,反正明天只要去阳光浆果餐厅问问老板娘,也一样能找到他。”

“你……你怎么知道……?”被殴打的男人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收住了声音。

“轮不到你问问题了。临死之前还是省点力气多喘两口气吧。”施暴的男人放出了狠话,也不知是谁家的可怜鬼要命丧于此了。

绯岩虽然很同情被殴打的男人,但是要想返回夏诺维亚,一路上凶险重重,管不着的事还是不管为好。况且自己跟帕克偷学的那点半吊子剑术,就算真的和人硬碰硬,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还是趁早离开吧。绯岩思忖着赶快远离此地,转身刚刚迈了一小步,就听见身后那施暴男人的声音:“什么人在那里?出来!”

被发现了?绯岩懊恼得差点跳起来,叫你多管闲事偷听人家说话,现在想躲都来不及了。

绯岩才想转身解释自己只是个无辜的过客,又听到了第三个男人的声音:“说我么?我只是路过的……”竟然是昆塔斯的声音。

绯岩蹲下身,藏在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靠近,扒开树丛的空隙,果然看见前方的空地上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肩膀受了伤,靠坐着树干喘着粗气;另一个站在受伤男人面前,手中提着一柄弩枪指向对面的树丛,顺着他弩枪所指的方向,是高举双手一脸无辜的昆塔斯。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救……我……”将死的男人用虚弱的声音乞求道。

“你朋友看上去不大好……”昆塔斯指着虚弱的男人说道。

“他是外地来的,水土不服而已。”弩枪男用弩枪比划了一下,示意昆塔斯走开,“光线暗,走路注意脚下,别老东张西望。”

“谢谢……”昆塔斯两手抱在脑后,踱着步子,朝绯岩的方向走过来。

“救我!”虚弱的男人翻身俯在地面上,艰难地朝昆塔斯爬去,他嘶吼着,下一秒却被弩枪男用皮靴踩在脚下。

昆塔斯回过头,朝弩枪男脚下的男人努了努嘴,“你朋友够吵的……”

“再不走我就让你永远安静下来。”弩枪男已经不耐烦,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你倒是快走啊,难道还真想救那个人啊?绯岩躲在树丛中,替昆塔斯捏着一把汗。

昆塔斯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可怜男人,忽然目光上移了一下,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口中还不忘回答着:“好吧。听你的……”

话音未落,趴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向外翻滚,两手将弩枪男的小腿仅仅抱住,弩枪男身子一倾,卧倒在地,手中的弩枪扳机无意识地扣下,弩箭离弦而出,从昆塔斯的耳边飞驰而过,昆塔斯纵身一跃,钻入身前的树丛中,没料想和早已藏身在里面的绯岩撞个满怀。

“你为什么在这里?”绯岩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问道。

“还不是为了找你!”昆塔斯理直气壮。

容不得争辩,弩枪男已经站了起来,弩枪重新上箭,锋利的箭锋正直对着两人藏身的树丛。昆塔斯不敢多想,从树丛中站起身,举起银色的“新月”状武器,那月牙的两端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另一边,弩枪男的反应也极其迅速,他瞬间调整了持枪的角度,将弩箭对准昆塔斯的胸口。两人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弩箭以几乎让人看不见的速度飞向昆塔斯,就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竟然微微一震偏离了方向,如抛物线一般坠落向地面,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噪音震得绯岩不得不捂起耳朵。随噪音而去的是一道被气浪围绕的白光,白光照亮了这片森林,透过那气浪看去,林立的树木仿佛都变得扭曲起来。弩枪男万万没有想到昆塔斯手中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器,根本无暇吃惊,腹部就被白光击中,像被踢飞的瓶罐一样跌落在几米以外的地面上,而白光所到之处,周围尽是被折断的灌木。

几分钟的寂静……

绯岩站起身,躲在昆塔斯身后问道:“死了没有?”

昆塔斯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凝视着弩枪男倒地的方向。只见弩枪男的身体动了一下,吓得绯岩急忙又蹲回灌木丛中。弩枪男缓缓爬起来,浑身的衣服在刚才的冲击中被灌木丛撕扯出许多裂口,他垂着头望向这边,似乎已经丧失了攻击的气力,转头再望向刚才站立的树边,受伤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似乎是为了追捕受伤的男人,弩枪男并没有继续缠斗下去的打算,晃晃悠悠地跑开了。目送着弩枪男离开,昆塔斯的手变得颤抖起来。

“原来这东西这么厉害……”绯岩又凑过来,想要取下昆塔斯手中的武器研究一下。

昆塔斯推开绯岩的手,将武器攥紧收了起来。“很危险,别乱动。”

“很危险……”绯岩重复着,想起当初和二人组初遇时,自己险些就吃了这东西一炮,后脊梁一阵发凉,“这么说起来,在伯加索斯山上,你俩竟然还想用这东西对付我!”

“那时候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伤害我们的意图,当然得小心提防了。”关于山上的那些事,昆塔斯自认为做得并不过分,说着他打量了一下绯岩,看到他毫发无损的样子,又问道:“所以,你是自己从营地溜出来的?打算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告别之类的,我可受不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可不是我的风格。”绯岩心想,总不能直说自己当初和他们同行,只是想利用他们逃离伯加索斯山吧。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昆塔斯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漠起来,他擎起银色的武器又对准了绯岩,“但是你看到我们迫降了,我没办法就让你这么离开,我们的事不能让亚克人知道。”

昆塔斯的举动,吓得绯岩后退了一步,他两只手挡在胸前,语速也变得混乱:“昆塔斯,你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

“那要看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了。”昆塔斯也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

“你不会向我开枪的。”绯岩语气十分肯定。

“谁说我不会?”昆塔斯举着武器的手已经微弱地摇晃起来。

“我说的,你肯定不会。我们一起从伯加索斯山逃出来,一起同行了十天,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你那东西是用来对付敌人的。”绯岩试图说服昆塔斯,“听我说,收起你的武器……”绯岩话中的每一次停顿中,步子都在慢慢后撤,“刚才那个家伙,拿着弩枪的那个……”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发射弩箭的手势,“他不会老老实实离开的。温迪还在营地……”绯岩眯起眼睛,“你知道,漆黑的森林里,营地的火光会非常引人注目……好好想一想,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还是赶快回去保护你的同伴。”

“绯岩……”透过昆塔斯纤薄的双唇似乎能看到紧咬着的牙关,他的眼神有些放空,绯岩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已经乱了。

“所以……你现在回去找你的女孩儿,而我转身离开,这十天以来的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绯岩说完,背过身,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远。这几步走得异常的缓慢,四周安静得简直可以听到绯岩急促的心跳声,他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心中只是在不断重复着几个字: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走了没有多远,绯岩站定,深呼吸,回过头再看昆塔斯所在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夏洛克】

四个小时前。

夏洛克从午睡中醒来,从火车的床铺上起身,望望窗外,景色甚为陌生——再过不久应该就到达科茨沃尔德了。火车两侧是仲夏的田园,夕阳西下,暮色渐浓,给周遭的景物着上了悲凉的颜色。

逃离实验室已经将近一周,几日以来,夏洛克噩梦里萦绕着的,始终是实验室中那隔着门板传来的卢索的哀嚎声。还记得那天晚上,两人就在距离实验楼几百米的地方,目睹着整栋建筑被火焰吞噬,若不是得到卢索的传信及时逃离,或许两人早已葬身火海。

如果没有童年惨痛的记忆作比较,夏洛克一定认为这是他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周,曾经敬重的导师,朝夕相对的同伴,在一个自己不甚了解的实验中,一夜之间阴阳永隔。

实验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一直困扰着夏洛克与凯斐尔。费兹实验室因为什么而付之一炬?是否跟海伦娜夫人腹中降生的克隆体有关?知晓这个实验内容的,除了实验室的13个人,就只有泰勒.加西亚和纽曼工作室的两位前辈了。作为资助者的代理人,泰勒一向神出鬼没,夏洛克和凯斐尔根本没有权限得到他的联络方式,至于马修和约翰,凯斐尔只知道他们在科茨沃尔德运营着名为“纽曼工作室”的机构。夏洛克曾建议寻求汉密尔顿警察的帮助,但却遭到了凯斐尔的反对,理由是费兹实验室毁于大火,两人作为仅剩的幸存者,必然会成为首要的嫌疑对象。夏洛克转念想到,自己确实不能莽撞冲进警察局,如果警方在调查过程中牵涉出自己的身世,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对实验室的惨案保持沉默。

既然不知如何是好,不如去求助纽曼工作室的两位前辈吧,况且夏洛克姨妈的餐厅也开在科茨沃尔德,至少那里可以作为暂时的容身之所。这是夏洛克和凯斐尔商量得出的最终结果。就这样,两人登上了前往科茨沃尔德的火车。

火车从汉密尔顿出发,绕开伯加索斯山西麓,在卢米那湖畔小站暂停进行补给,大概五天后就可以到达科茨沃尔德。为了便于旅客休息,这趟列车除餐车外几乎都是双人卧铺车厢。一路上夏洛克和凯斐尔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彼此似乎惧怕无意间提到哪个字,就会牵动心底刚刚平复的悲伤。车厢中的餐桌上,放着早已凉透的午餐,在火车上的这几天,两个人鲜有胃口进食。检查一下列车时刻表,20分钟后经过科茨沃尔德北站之后,再行驶20分钟的车程,就可以抵达科茨沃尔德城区了。

近一周身体与心理上的折磨,两个男人显得异常憔悴。夏洛克走进车厢内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想要洗去几日以来脸上的颓唐——马上就要见到姨妈了,总不能带着一脸疲态出现在她面前。凯斐尔则坐在床上,翻看着上车前在车站买的《铁路日报》,配合着整版的照片,上面用很简短的文字报道了汉密尔顿大学的大火,照片中那熟悉的建筑,被火焰蚕食得已经变成了陌生的样子,凯斐尔哼了一声,将报纸攒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您好,我是来送晚餐的。”

“晚餐?我们叫晚餐了么?”凯斐尔问夏洛克。

夏洛克透过卫生间的浴镜,冲镜中的学长摇了摇头。

“列车即将驶入终点站,列车长为每位旅客准备了科茨沃尔德当地的特色料理。”门外的乘务员答道。

凯斐尔起身打开了车厢的门,门外果然站着一位乘务员,他上身穿着白衬衫与蓝黑色马甲,下身是一条白色的大围裙,托着一个餐盘,头顶偏红色的寸发十分引人注目。乘务员走近车厢,看了一眼餐桌上分毫未动的午餐,一边将餐盘放在桌面上,一边将午餐盘子推开。

“请顺便将我们桌上的午餐收走吧。”凯斐尔站在门口说道。

乘务员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还要帮助乘客收盘子,背对着凯斐尔点了点头。

凯斐尔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向卫生间门口挪着步子,夏洛克从卫生间探出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凯斐尔又推了回去。“你叫什么名字?铁路员工的编号是多少?”

乘务员没有说话,依然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像一座冷峻的雕像。就在下一个时刻,他将手伸入了围裙中,竟然掏出了一把弩枪。凯斐尔感到自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侧身冲进卫生间,迅速反锁住了卫生间的门。事后忽觉得左臂一阵剧痛,再看靠近肩膀的位置,竟已牢牢插着一支弩箭。

“凯斐尔!”夏洛克惊叫道。

“相邻车厢的卫生间……应该是相通的……水槽下方……后面的墙板,把它蹬开。”凯斐尔捂着伤口,挣扎着用小声对夏洛克说道。

听了凯斐尔的话,夏洛克不敢多问,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他斜卧在地面上,冲着墙板狠狠踹了一脚,果然薄薄的墙板裂开了一个洞。与此同时,传来了弩枪男的皮靴踹在门板上的声音,凯斐尔起身顶住了卫生间的门,还不忘催促道:“夏洛克!继续!”

夏洛克丝毫不敢放慢动作,继续蹬踹着墙板,一下……两下……三下……终于洞口扩大到容许一个人爬过去。夏洛克感觉到火车在减速,进站的汽笛也响了起来——科茨沃尔德北站到了。门外的弩枪男听到汽笛声,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便加快了踹门的频率。

“夏洛克……你姨妈的餐厅叫什么名字?”凯斐尔小声问道。

“阳……阳光浆果”夏洛克压低了声音,颤抖着回答。

“听着……爬过去,躲起来。火车进站了,我会在这儿把他引下车,明天中午,我们在你姨妈的餐厅见面。”

“可……可是,你怎么逃走?”夏洛克问道。

“你到了那边的房间,把大车窗打开,然后就逃到走廊里,找个车厢藏起来。到时候我会从那里跳下车,他看见我跳车,一定会追我的……快去……”凯斐尔硬撑着弩枪男的撞击,但感觉自己已经快顶不住了。

夏洛克不想丢下凯斐尔逃走,但是内心的恐惧已经容不得他做出别的选择,虽然完全没有把握能够脱逃,至少在这一刻,他要相信凯斐尔。

夏洛克望了一眼凯斐尔,对他来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眼,但凯斐尔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走吧,活下去才会再见。”

夏洛克忍住泪水,从门板的裂洞中钻了过去……

【凯文】

一周前。

汉密尔顿街区的咖啡店里,凯文和昨天傍晚一样,坐在靠窗的位置发呆,没有任务的时候,咖啡店就是他流连的场所。倒不是多喜欢咖啡的味道,只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总是会引起凯文无限的遐想。比如车站旁穿着西装革履的等车男人,在公共场合看上去一副体面的样子,也许自己的房间乱得像垃圾场一样;再比如隔壁餐厅门口正在扫地的男人,垂着头,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说不定在家中竟是个对妻子拳打脚踢的施暴者;也有些人,好比坐在对面桌那个秃顶胖子,悠闲地看着报纸,可能只是因为他没有工作,也无处可去……凯文相信,这些人里面大部分并不仅仅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特点,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显露出来。因为这些人,凯文见得太多了,作为匿名者,处决每一个目标之前,最基本的工作,就是研究他的生活习惯,摸清他展露出的一面,洞悉他有意无意间被隐藏的另一面。

咖啡店的大门被推开,蹒跚走进了一位驼背的老妇人,她穿着一袭绿色长裙,一头银色的卷发,满脸褶皱倾诉者几十年的沧桑,唯独那一双眼睛,看上去深邃透彻,毫无颓态,令她整个人的精神显得甚为矍铄。凯文看到她,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谁会知道掩藏在那身皮囊之下的,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刺客呢?

老妇人站在门口,环视四周,发现了坐在角落中红发的凯文,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她走到凯文桌前坐下,浅笑中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凯文斜着眼睛望着老妇人,打趣道:“你的穿衣品位真是越来越差了……”

“你们男人啊,从来都是肤浅得只看女人的外表。”老妇人端起凯文的杯子,嘬了一小口,露出嫌弃的表情,“啧啧啧……果然是小地方的咖啡,和大姐的特调差太多了。”

“你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么?”凯文又把视线移回窗外,双手放在脑后,斜靠在餐椅上。

老妇人坐直身子,抱怨道:“这么久没见,姐姐我可是一门心思想跟你好好叙叙旧呢。”

凯文笑道:“还是说说新目标吧,若不是有紧急任务,想必你也不会亲自来找我。”

老妇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从手包中抽出一个信封,放在凯文面前,“自己看吧。”

凯文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照片,分别是两个学生模样的男人,凯文翻过照片背面,各自写着他们的名字——凯斐尔.佛莱切和夏洛克.安德森。“两个大学学生?是欠了赌债,还是得罪了哪位达官贵人?”

“大概三十分钟前,有人联系到‘兔穴’,留下了这个信封,据说这两个人正藏在汉密尔顿的某个角落,最好在他们逃走之前清理掉。”老妇人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具体的细节客户没有细说,不过我们匿名者也没必要非要弄个明白,拿钱办事就好。”

凯文没有继续追问,但是两张照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就只有两个名字,“客户难道认为我们凭这两张照片和名字就能找到他们?”

“我帮你查过了‘蛛网’中的信息,这两个人都是汉密尔顿大学的学生,并且是一个寝室的室友。其中那个叫凯斐尔的,只有一个酒鬼老爹,那种人身上应该得不到什么线索;另一个叫夏洛克的,和母亲住在第四大道201号的房子里,你可以到那里去打听一下两人的下落。两个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蛇网中也不会有很详细的资料。”

“你还真是爱接麻烦的活儿……”凯文将照片收回信封,插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接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么急着走?不陪姐姐喝两杯了?”老妇人望着凯文,露出了很不和谐的媚笑。

“我可不习惯拖延,既然有工作了,赶紧完成心里才踏实。”凯文说着,把手放在老妇人的肩膀上,“等我回来再慢慢喝。”

“201号,第四大道……”凯文心里默念着这个地址,走出了咖啡店。

到达夏洛克家的时候,天空已褪去了昏黄。第四大道处于下城区,周围尽是一些看上去十分古旧的房屋,夏洛克的家也不例外,凯文检查了一下门牌号码,确实是201号,透过窗子能够看到屋内的灯光。凯文站在门口,按响了门铃,很快屋内就传来了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子,棕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凯文看得出,她就是夏洛克的母亲。

安德森夫人显然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用困惑的眼神望着凯文,问道:“你找谁?”

凯文淡定地笑道:“夫人您好,我是夏洛克的室友,夏洛克午后一直没有回宿舍,所以想来看看他回家没有……对了,您可能听说过我,我叫凯斐尔.佛莱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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