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忙人
【看见】栏目丨 passage one
连续几个早上或夜晚,都会遇到一个枯瘦如柴,黝黑精瘦的老爷爷,每次他都是和他标志性的蓝色三轮车一起出现,而在夜晚,他的身上还会多一件古老的“装饰物”——头灯,这个物件,还是我小时候看见村里夜晚捕鱼的人戴过,我没想到在城市里也有人需要。
爷爷应该是我们这一片收垃圾的工作者。他的三轮车上总是放着一个大大的,脏得勉强能猜出是蓝色的垃圾桶,路过不时会传来一阵令人皱眉,想要逃跑的味道。爷爷却淡定自若地和它共处着,准确说来应该是习以为常吧。
有时候,见他坐在车上啃馒头;有时候,他坐在车上怔怔发呆,等着餐馆收工,收拾那些残羹剩饭;有时候,他把三轮车停在一旁,在垃圾堆里捣鼓忙碌。
这个劳累的老头好几次出现在我的视野,时间久了,让我不禁对他产生好奇,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长时间的做着苦工,并且还是在这么脏乱差的环境里穿梭。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爷爷,是在楼下的垃圾堆旁。垃圾堆没有路灯,仅有一楼人家窗户的余光阑珊洒下,那时候晚上八点多了,我闲着无聊下楼倒垃圾,四下静悄悄,没有一个人 ,我毫无防备地借着一丝丝余光的指引走近垃圾箱,心里想着赶快离开这臭地方,正准备屏住呼吸,随手一扔,却听见一阵簌簌地响动,然后看见一丝微弱的光点逐渐靠近,紧接着不知从哪钻出一个人,像鬼魅一样,吓得我小心脏都快跳出来啦!那袋垃圾我硬生生抓在手上,没有丢出去。
我循着光亮看过去,那头是一位身材佝偻,又瘦又小的老人,我154cm的身高都要俯视他。
只见他手里拿着个蛇皮垃圾袋和一根长长的铁钩子,额头上戴着个黑色的夜灯,那夜灯像快耗尽了电似的,发出来的光朦朦胧胧,散散淡淡,成不了光束。他或许也被我吓到了,朝我瞟了一眼,就那么匆匆几秒的对视,我记住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沧桑与疲惫,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灯光不明朗,那眼睛甚至给我一种他刚刚崩溃大哭的感觉。很显然我想多了,像他这样的老人怎会轻易哭泣。
我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心疼的感觉,不禁也想起了远在几千公里的外公。
我丢完垃圾,马上转身往回走。但是,这个瘦小的人给我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还是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他正准备把一大袋用黑色塑料袋装好的垃圾搬上车。那垃圾装得太满了,看上去比他的人大了好几倍,以至于他不能一次性顺畅利落地放上车。
那袋垃圾就那么得意地在车沿徘徊,好像故意在欺负这位虚弱的老爷爷。但老爷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他用整个身体压着那黑色塑料袋,以防它掉下,然后左腿慢慢抬起,艰难地抽出双手,使劲向上一抬,那袋垃圾终于跌跌撞撞,勉强落上了车。我长吁一口气,还好垃圾袋没有散开,不然他又得重新收捡。
老爷爷真的太瘦了,仿佛拼尽全身力气在同这袋垃圾抗争。我看不下去了,连忙跑了回家。
以后上下班路上,不时的都会看见他骑着三轮车从我身旁飘过,我总会不自觉地多看他几眼,他那瘦瘦小小的身体坐在三轮车上,像极了我六岁的小侄子坐在摩托车上一本正经地学着大人样,只不过这样的大小反差让人心疼且心酸。
为什么老爷爷的老年生活如此奔波劳累,他的儿女呢?我不想再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不会有答案。也不敢轻易苛责,怨怼他的家人,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一条直线,那些弯弯绕绕,曲曲折折,都是我们这些旁观者无从了解的。
作为旁观者,所见即是所知,不知道别人生活的全貌,也就没有资格对别人用一贯的价值观给予评论甚至建议。世界从来都是多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