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2017-07-05  本文已影响45人  孤风寂雨

最近孤风君收到了一条豆瓣提醒:“你想读的《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已经在豆瓣阅读上架了”。这是两年前出的村上春树最新的短篇小说集,现在终于有了电子版。孤风君看了一下价格,并不便宜,但最终买下来倒没有花去太大的决心。7个故事,一口气读完,基本不费力气。一贯的深沉忧伤的笔调,疏离的都市人形象,离奇的情节与超现实元素,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村上可谓一位相当高产的作家。自29岁发表处女作《且听风吟》,到今年捧出最新的多卷本长篇《骑士团长杀人事件》,几十年来,村上一直笔耕不辍,长篇与短篇两线作战,始终保持持续产出,为读者贡献了包括两部超长篇在内的14部长篇小说与10部短篇小说集。

村上迄今为止的十部短篇小说集:《去中国的小船》(1983)、《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1983)、《萤》(1984)、《旋转木马鏖战记》(1985)、《再袭面包店》(1986)、《电视人》(1990)、《列克星敦的幽灵》(1996)、《神的孩子全跳舞》(2000)、《东京奇谭集》(2005)、《没有女人的男人们》(2014)

在村上高密度的创作中,我们一方面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语言风格的洗练与叙事技巧的打磨,另一方面,也看到他借由离奇怪诞的笔触,不断翻新写作手法,探讨人在极端情境里的境遇。然而在他超现实主义的外衣之下,他作品中许多一以贯之的元素,依然是清楚而易见的,这在村上的短篇小说中体现尤甚。你甚至不需要读过村上很多的作品,只需任挑一本他的短篇小说集,随手读上四五个短篇,你就能明显感受到这些故事中的“雷同”之处。 村上永远在讲什么东西的“消失”——猫的消失、象的消失、影子的消失、名字的消失、欲望执念的消失……而其中,村上讲的最多的则是“女人的消失”。 在Grant Snider所画的村上春树25元素中,“神秘女人”高居榜首,“某物的消失”紧随其后。新作书名更确切一些,则可以称为是“失去女人的男人们”。

村上春树25元素

村上执着地书写女人的离开或消失,以及这所带来人的处境的改变,随便整理下他的短篇,就可罗列如下:《烧仓房》(《萤》)、《背带短裤》(《旋》)、《我们时代的民间传说》(《电》)、《托尼瀑谷》(《列》)、《UFO飞落钏路》(《神》)、《日日移动的肾形石》(《东》)。而《没有女人的男人们》,除了《恋爱的萨姆沙》是反写卡夫卡的名篇《变形记》,是海外版特别追加的之外,其余六篇,包括向海明威致敬的同名小说《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无一例外讲的都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如果说,以往村上写作时还欲说还休,夹带杂货,这一次他算是直接把自己最实在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写了这么多年,还是写独身男人的感伤最上手啊”。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 村上春树 与 海明威

作家总在书写他自己。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一个作家的创作或多或少总要依赖自己以往的生活经验。海明威是作家一行中人生经历比较丰富的,他是战地记者、拳击手,参加一战、西班牙内战,在非洲大草原狩猎,在墨西哥湾捕鱼,一生四次婚姻,最后自杀……他笔下“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杀手、拳手、车手、士兵、斗牛士——都是他自身硬汉形象的投射,粗犷纯粹,散发着强烈的征服欲。村上显然没有他前辈这番灿烂的履历,他生长于二战之后,大学毕业后开爵士酒吧,之后专职写小说,经历的较大的事件可能就是学生时代的学生运动以及后来的沙林毒气事件和神户大地震,这些后来也都被他一一写进小说。人生经历上他接近卡夫卡,因而他也选择以卡夫卡的方式,用荒诞离奇的想象来给自己的小说添砖加瓦。他笔下的男人们不是海明威式的直男,而是带着卡夫卡式的忧郁,而且他们总是赋予女人深深伤害自己的能力。卡夫卡是业余写作,而且早逝,而村上则早早成名,一路顺风顺水,得以几十年如一日,品着酒,陪着猫,听着爵士乐,咀嚼自己年少的青春。

因而当读到本集的第二篇《昨天》时,敏感的读者马上就能发现:什么嘛,这里面“我”、木樽以及她女友三人的关系根本就是《挪威的森林》里“我”、木月和直子三人小团体的再现嘛。再一看标题,果然又是披头士的音乐,哈哈哈哈~~

《挪威的森林》是村上作品中唯一真真切切、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小说,也是这部小说让他登上了畅销作家的快车道。真挚的情感让人无可怀疑村上在其中融入了自己真实的经历。村上的不少短篇小说里也都有《挪》的影子。小说集《萤》里的头尾两篇《萤》和《盲柳与睡女》都与《挪》相关,前者后来被直接搬进《挪》的第二段,而后者相当于《挪》的番外篇,虽然没有纳入《挪》,也可看作是“我”与木月去医院探望做完胸部手术的直子的那部分内容的外延。后来,村上重改此篇,改名《盲柳,及睡女》又重新收录到《列》中,可见对其钟爱。此外,《我们时代的民间传说》(《电》)、《蜂蜜饼》(《神》)以及这次的《昨天》(《没》)都能看出《挪》里小团体的影子。

《挪威的森林》海报

“我”是一个孤独到无可救药的人,身边称得上朋友的人一个没有。之后我遇上了他,他和我一样孤独。他主动与我交朋友,并把我引入他与他女友的关系中组成一个三人小团体。他与他的女友自小相识,两家相距不过百米,他们一起长大,发展成恋人也是自然而然。两人性格类似,都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们相互交心却总有些身体上的隔阂。我是两人关系的调节剂,也是他们与外界的唯一联系。后来,他们的一个选择离开(比如自杀),这个小团体也随之瓦解。——这是村上所最为钟爱的人物设定。

其实不仅在短篇,村上在他的长篇里也在反复悼念他远逝的小团体与消失的女人。村上在写作大部头超现实作品的前后,往往会写一些偏重现实的小长篇来调剂身心,回忆前尘往事。《挪威的森林》写于他完成青春三部曲以及首部够规格的长篇《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之后旅居欧洲期间。《舞!舞!舞!》之后《奇鸟行状录》之前,在普林斯顿访学期间,村上写了《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一样爵士音乐为名,风格承接《挪》的现实主义——童年的初恋岛本某天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与“我”共渡良宵之后又神秘消失……称得上是村上“消失的女人”故事原型的典范。** 其实《挪》写青春伤痛,《国》写中年危机,这两部小说基本上已经把村上现实主义的题材探讨地差不多了。**但村上一直没有放弃这一原型,在《奇鸟行状录》之后,他写了《斯普特尼克恋人》,把原来的异性恋人换成同性恋来写;《1Q84》之后,又写了《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把原来的三人小团体换成五人小团体来写。尤其是《多崎作》的出版,标志着村上可能放弃了沙林毒气事件之后,他作品中尝试的政治诉求与人性关怀而重新回到青春感伤小说的怀抱中来。而《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则像是他对自己以往创作的总结。

《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里的三人小团体

这让人无法不想起新海诚。他可谓动漫界的村上,在二次元孜孜不倦地讲述“失去女人的男人们”的故事。前期的《星之声》、《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秒速五厘米》都在反复描摹男性与恋人分离后不可名状、无法走出的孤独与痛楚。不过近年来,从《言叶之庭》到《你的名字》,可以看出新海诚正在走出原先的人物设定,一步步变得积极向上、阳光开朗起来。相比,村上从青春成长的阵痛,写到中年意志的消沉,以后可能还写老年救赎的无望,他笔下的男性无论多么学识渊博、品味高雅、谈吐风趣、自足独立,在融入社会这件事上无可避免的始终是一个失败者,只能一步步从孤独走向孤绝。

一年一度的诺奖又将来临,据世界三大博彩公司Ladbrokes、Unibet和Paf数据显示,目前村上继续在诺奖赔率榜上领跑。至于今年能不能得奖,这个么……

@孤风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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