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与沉
*柠凯
回首亘年漫月里的所有怦然心动,你仍拨得头筹。
***
我希望我可以从一个十五岁的梦中醒来,而在那之后,我将永远选择继续深爱自己和她。
……
可当时的我真的喜欢她吗?
凯莉现在仍然是我的女孩。她仍然光芒万丈,但我不能爱她很久(因为我的爱会被她亲手扼杀在襁褓间),只能在尚还爱她的时候祝她长命百岁、干净如初,不要再遇到我了。
曾经我真的以为爱是美好的、灿烂的、让人动容的,而非和我一样,用一生所有旦夕,把自己桎梏在自作多情的樊笼之中,只为了苟延残喘。可谁知道原来我会为她如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幻想一个足够圆满的未来,就像蛇与玫瑰那样拥吻,得以捕捉一点虚无缥缈的情意,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她的书包拉链上有个骷髅头的吊坠挂饰,侧面网兜里有一瓶大约标价三元的矿泉水,那瓶水起到的作用一般是用来配合众多化妆品使用。可即便她的护理程序不必我总是觉得她依旧是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被梦境赠予了日月星辰,这才得以从女孩子之间劣质的妆容中自然而惊艳的脱颖而出。
她即便是故作合群,也会不经意间就在上翘的眼角边流露出些许不屑。偶尔我是有幸能看见她从操场上下来,和那群男生没好气的斗着嘴,那一刻的她好像才是有颜色的。我这样想着,那么凯莉什么时候可以在我的世界里也被染上温度呢?她仰起头来兀自给自己灌水,水珠一点点从没有被干涩唇瓣封禁的瓶口里滚出来,一路便流向了令人遐想的精致锁骨,勾勒出脖颈脆弱而美妙的弧度,最后和汗水混在了一起,滴在早已浸湿的布料上。
亮色没有什么温度地从被风抛起的浅色窗帘下跌落进狭窄教室,在她的眼睫镀上一层薄薄的绚烂的爱意,一瞬间就会给人一种她眼中同样有着光芒的错觉。她的眼中有光吗?我不确定,但我想她并不会给我施舍一分一毫。
在上课时或是阅读时她会竭力的要安静下来,平日里如数压抑着的不羁和叛逆被平淡吞没,唯有在眼底还能看出些许曾经向往自由的痕迹。她的睫毛很长,被一片片阳光裁剪后恰到好处地打在眼睑处,和不远处球的起跳拍打声落在了一起。她任性的要搅乱我的心跳,靠在灰白色的蜕皮的水泥墙上和一个典型的不良一样掏出一支劣质烟,又找出打火机翻来覆去地鼓捣半天也没点着火。不过她本身也是没有打算吸的,顶多燃了之后,再看那点火星一点点把烟草和纸卷蚕食到只剩下尼古丁。
聒噪的蝉鸣声彼起此伏,我会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想着我和她在同一个世界里,愿神明保佑你我,感谢神明保佑你我。我闲来无事和小卖部老板讨价还价只为了一瓶廉价的汽水。我想起她。她似乎是同样的爱着汽水,又或许只是特指可乐。去享受碳酸饮料在酸麻的喉间肆意炸开的感觉,往外不自知的冒起气泡。她并不乐意看到我,所以我连她喜怒哀乐一切的情绪都只能在碰巧自他人口中去揣测,我站在她站过的操场上,遥遥的望进她和我和我们的教室,突然就庆幸自己还能看到她靠窗时的惊艳样子,这样的机会次数不多,可是最终还是要被岁月彻底掩去。我想好了我和她的一切,甚至连相遇的种种开头与结局都做了无数个假设来确定可能性,只是最后在第一个见面中她就已经宣布了我们的结局。
同类与同类的骨髓里总是会铭刻着一致的骄傲和失落,由此我才得知你我的灵魂同样是破碎不堪的。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个隔着厚厚的玻璃站在太阳后面的人,与外界格格不入而又幸于未被尘埃触碰,活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但我喜欢她对吗。
可那又如何,我的爱并非是从古至今足以感动苍天扭动命运穿梭轮回的无私和痴情,我无法确保再过一节课、再过一天、或是再过一年我是否还仍旧能清醒的意识到我正如我现下这般爱着她,而我惧怕的是在某一天我会清醒的意识到我再也不能爱她了。
她是我的女孩但也仅限于此,在以后她会成为某个人手中的公主殿下,她不是会唯独被圣女超乎寻常的爱所牵绊住的魔女大人,现在如此艳丽而慵懒的她最终也会丢下本能的狂妄,身着圣洁的白色婚纱,回答,是的。我愿意。所以在最后她还是要撑开灵魂的罅隙,庸碌的为着日常生活而担忧。比如今天应该以什么来填饱肚子呢?今天我会活着吗?没有人可以确定最后一个问题可也没人在意,人类只需要在意下一刻应该如何为自己的生计而奔波。一想到她早晚也要青春不复不会再去看过往一眼,否认年少时荒唐的爱欲和心动经历,无法避免成为丑陋的家庭主妇我就没了信心再去想她。可是没关系,我想,没关系,她庸俗的一面是给别人的,这最率性而自由的一面就是我的了。
“凯莉,我将缅怀你。”
最终我只是这样说,对着这个我爱着也吻过的女孩这样说。我们今后或许会在地铁的进出口擦肩而过,会在挑选什么商品时目光默契地落在同一样上,会在谈论到少年时代时回想起往日众多荒谬的爱情。但无论今后你我是否会再度相见,只是相爱也罢,分清界限也罢,毕竟我对凯莉是否许下了让我或者她自己消失不见的愿望这一点不感兴趣。人类真的很容易死掉,化作一捧黄土被安葬在小小的骨灰盒里,我只希望我和我的女孩运气好一点,可以活的久一点。
好了,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她吧?……就算我这青葱的几年有一半美好时间都给了对于她的妄想,就算她的脖颈拉起一个脆弱的弧度于是我便会想到天鹅临死前的哀鸣,就算我以为我喜欢着她。她大概只是我的学生时段反映来的缩影吧?我没有了青春,所以说我只会真真切切的去喜欢她那段肆意妄为的青春期。她就莽撞的带着我的十五岁闯进来,划下一笔惊艳的时光,结果尚还蔚蓝的天空骸骨就此葬在她眼底,对方以她特有的骄傲把我燎烧出一片平缓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