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草才能没马蹄

      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白居易足够坦率，遵循把感情强化和极端化的抒情原则。

        全诗起句从容，平和的叙述语气交代了景点的准确位置，在孤山之北，在贾亭之西。第二句强调的是江南平原的特点。“水面初平”是春水充盈，一个“平”字突出了地势的平坦和水面的平静。“云脚低”的“低”，说明视野开阔。极目远眺，天上的云彩才能和水面的水平线上连接在一起。

        下面“几处早莺”比较婉约的给人以“到处”的感受。“争”字，更含蓄地表现了鸟语的喧闹，“暖”留下的想象余地比较大，是树和天气一起暖了起来，是黄莺在树上感觉到了暖气，还是黄莺的争鸣造成了树林间“暖”的氛围呢？……“谁家新燕啄春泥”，对仗工细，“几处”和“谁家”，把句子语气变成了感叹和疑问，避开了一味用肯定和陈述句可能产生的单调。

浅草才能没马蹄

      “乱花渐欲迷人眼”，在情绪感觉上都比较常规。幸而有神来之笔：“浅草才能没马蹄。”通过青草来写早春的，草是浅的，没有长多高，还不仅仅是物候的特点，更有人的感受——“没马蹄”，就把人的感受和发现带出来了。写马也只写马蹄。这在唐诗中已经是通用的技术了，比如孟郊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王维有“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不但有马，读者心目中，还隐约出现了那个在马背上的人，他得意而豪迈。这是一种偶然的发现：马蹄没有被全淹没呢。白居易的功劳，就在于发现了这种被轻轻忽略过去的普通现象，传达出一种内心微微的激动。这首诗的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这个句子决定的。

        “浅草才能没马蹄”，本来最有个性、最有心灵含量和艺术创新的力量，可是自居易觉得去白沙堤上步行比这更美好。在那可以看到水面和云脚，听到黄莺的鸣叫，可以让花来迷自己的眼睛。“最爱”步行，也许是在强调自己不把骑马当一回事，也许步行更具平民色彩吧？但是，这种平民色彩却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心灵发现的奥妙和激动。

浅草才能没马蹄

（备注:图片来自网络，文字摘录、有感于孙绍振《名作细读》上海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