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七：除夕

        祖屋的祭祀之礼是很隆重的！

        传统而言，村里对四时八节最为重视，而除夕之日尤为重要。除夕这一日，是上一岁之尾，也是下一年之始，极其特殊的。按家里习俗，这一日是要将上一年的收成归总，汇报给祖宗的，同时也要计划好下一年的事情，求得祖宗保佑。

　　通常，除夕的祭祀礼仪在腊八前后就开始准备了，有些人家则是更早的时候。一则是香烛纸钱，这是提前三天就要开始用的！一则是祭祀三牲也要准备了，这是入了腊月的时候就得开始准备的，腊鱼、腊肉、腌制的鸡、鸭、香肠等等，都是费时耗力的。通常说，这些东西，兄弟三家会各自准备，至于成家立业的泰崽，那也是要另外准备的。当然，一些大件上，比如主祭的完整的腊猪头、大炮仗等等，那时各家媳妇商量着一起准备的，而腊肉、果子之内，则是各家分别准备。

　　祖屋里的老辈人物依然会提起当年的情形，只是有些人早已不在了，有些物件早已是不见了踪迹。

　　那个时候，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家里就要开始备糖果祭祀灶王爷的，正所谓：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于庄子里而言，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是长工年，当年老太爷本章三兄弟在时，家里的长工就是这一天吃完过年饭回家去的，来年再到家里来帮工。如今，新世界了，家里也落魄了这么些年，长工短工二十年就没有了的。但是祭灶神，吃年饭的习俗却是保留了下来。

　　到了二十七这一天，家里外出的人都该回来过年的，这是家人团聚的第一天。这个时候，三家四户，二三十口子人是一起过年的，饭堂就摆在祖屋的大堂里，上下厅堂，四张大红的八仙桌，平常在外忙碌一整年的兄弟子侄一起祭了祖，烧个纸钱，然后开始吃饭喝酒，叙叙家常，聊聊一年的收成，谈谈来年的想法。

　　午饭是这一天的重头戏，酒肉是不可少的，一番吃喝下来，两三点了。妇人孩子是先吃饱了下桌的，早早去叙话玩耍去了，老少爷们则是拿起酒杯，划拳吃酒的。有时候，老少爷们一番下来，到掌灯时候是必然的。这个时候，年长的二爷身子不太好，如今已经下桌喝茶去了，三爷、四爷正值壮年，酒量也不错，如今还划着拳。至于泰崽几个兄弟，有老二、老三十几岁年纪了，开始沾点酒水，也陪着划一两回。至于姑娘媳妇，有时会再再炒两盘青菜、豆子之类的上桌，添着些下酒菜。

　　过年的晚饭是不怎么折腾的，就着桌上的饭菜吧啦两口饭，偶尔添两个菜换换胃口就好，毕竟，这个年月，年饭是最油腻的，午间早就吃的撑了。

　　小年夜里，整个庄子都不会闲下来，平常省着的灯油如今也可劲的点着，以方便接待各家过来的邻居。至于祖屋，除了神台下的蜡烛还刚燃了小半，大门口也是必须挂两个大红灯笼的，上下堂屋的油灯也有那么几盏。

　　孩子们总是闹腾的，几家兄弟姐妹，如今又多是十岁上下的年纪，追打嬉闹必不可少，祖屋里好不热闹。

　　姑娘媳妇自是在门里闲坐的，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也可以时常照看下嬉闹的小家伙们。

　　隔天的二十八，大早上是不愿意早起的，风大，常常有雪花飘落。等到八、九点的时候，寂静的山村才会慢慢苏醒，一点点的烟火在漆黑的烟囱里飘出来，又被风拉得很长很长。孩子们总是在母亲三番四次的催促声中醒来，匆忙的洗漱后，抱着碗热粥，好暖一暖通红的小手。

　　今天是大年，饮食较之昨天是更丰盛的，香烛也比昨天粗了不少。这一天，除了祖屋里的祭祀，还得去村里的祖庙上几柱香，求着保佑庄子里风调雨顺，和乐安康。

　　除夕总是一年的重头戏。这一天大早上的，姑娘媳妇就得开始准备年夜饭了。米必定是昨晚就泡好的，上好的精白米，淘弄过后，再放到木制的甑里蒸煮几个小时。这是祭祖的主食，照例，在祭祀前是要插上新买的红漆竹筷，敬请祖先品尝。

　　早餐总是很简单的，炒炒吃过后，就该是年节时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贴春联了。祖屋里大字写的最好的二爷早早磨了墨，泰崽跟着裁纸，又让家里老二、老三扛来梯子，就着早上留下的米糊，在上下厅堂的立柱上贴满大红的对联。上堂屋祭祀祖宗的神台两旁自然是要贴上喜庆的对联的，而正中间，则是将历年来必然要写的的神牌“天地君亲师之灵位”几个大字写上的。每当这个时候，二爷都要缓上许久，然后郑重的写下来。

　　除夕夜，年饭的重头戏都是在晚上的。祭祀是这一天的主题。待到午后，各家必须将祭祀用的三牲鱼肉，并着用甑蒸好的米饭放到祭祀祖宗的神台下，然后由家里三位爷领着一众男女老幼燃气大红蜡烛，烧香，磕头，祭祀先祖，说些今年的收成，祈愿来年的丰收。

　　饭菜自然是一年来最丰盛的，时间自然也是花的最久，如果可能，孩子们是巴不得夜再长一些，肚皮再大一些。这个年月，即便是祖屋这样的人家，吃饭也只能管温饱的！

　　压岁钱是睡前就得给孩子们的，还有明早要穿的新衣裳也得准备好了。这一天的家门总是凌晨前才关上的，因为据说上几代老祖宗也要回家吃顿团圆饭。关门前的大炮仗，那是恭送老祖的神圣仪式。

　　除夕夜，每一个祖屋的人都是在美梦中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