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殇
2008年,高一,
刚刚步入高中的第一堂课是自我介绍,你穿着一件土里土气的外套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大家好,我叫陈静,我喜欢画画,喜欢看书,喜欢交朋友,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三年里面,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一起考上大学”。
你抬起头,看着站在讲台上面的陌生女孩,
高高的鼻梁,齐齐的刘海,飘逸的长发随着教室走廊里面风的吹入而轻微浮动,因为浅笑而显现出来了若有若无的两个小酒窝格外迷人。
你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陈静”。
“嘭”的一声,一个带着吸管的纸杯子从陈静的桌子上面掉下来,里面的奶茶倾洒了一地,浓浓的香芋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教室。
“哟,这又是谁给买的啊”,
“这味道好熟悉啊,两个多月了都,每天都闻得到啊陈静”,
“那个谁,快去买一杯啊,没看见洒了吗,快去快去”,
几乎整个班级的人都在起哄。
陈静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樱桃,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知道该看向哪儿,她赶忙站起来,走到讲台旁边,左手拿起扫把,右手拿起簸箕,慌忙的转身想要走回座位旁。
转身后的那一刻,差点一个趔趄跌到他的怀里,由于快速的转身带动的几缕长发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条件反射得深吸了一口气,很甜。
他从她手上,接过扫把和簸箕,转身。
她愣愣的站在那儿,脸烧的火热,不动。
那一刻,时间像是静止的,他朝着她的座位走着,四十多个学生笑着闹着起哄着,她一动不动的站着。
“喂,下一节课,我能和你换个座位吗,就一节课”
她的同桌看着手上的小纸条,其实她不用打开就知道是谁写的,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因为这个夹着一个红色曲别针的心形纸条,几乎她每天都会收到,有时候是给她,有时候是经过她的传递然后给陈静,但是无论怎样,里面的内容,都是陈静。
“可以啊,但是,今天作业你要帮我写”,
这是她的同桌回复给他的纸条。
他带着刚刚借到的MP3和耳机,和她的同桌换了四十五分钟的座位,
“这节课是阅读课,老师应该不会来的”,
说完,他把一个耳机递给她,另一个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
“你的眼神充满美丽带走我的心跳
你的温柔如此靠近带走我的心跳”
那是他最喜欢的歌,也是那个时候刚刚流行起来的歌,
王力宏的《心跳》。
懵懵懂懂的年纪,时间总是那么慢,一切似乎都能拨动你的心弦,就像是那些若干年后看起来幼稚可笑的歌词,在那个时候,也一样带着隐约的朦胧美
2009年,高二,
“嗨,陈静,你是要选理科班还是文科班?”
“我选的是文科,你呢?”
“我……我……我选的也是文科”
你匆忙结束了对话,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老师不好意思,我想改一下我的志愿,我选文科”。
医院里,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轮番数落他,
“一个男孩子选文科干什么啊,将来毕业了怎么找工作啊”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选文科去学什么?学写字吗?学唱歌吗?你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明天就去给我改回来,老老实实学理科,考大学,毕业找个画图纸的工作!”
躺在病床上的妈妈把他拉到病床旁边,
“咱家条件本来就不好,我现在又得了这个毛病花那么多钱,学个理科学个技术找个安稳工作养家糊口我们就心满意足了,我没啥学问,可是我也知道文科是啥,那是需要天赋需要你花很多时间去慢慢积累的东西,你看那些明星,那些作家,他们看起来很有面子,还有很多人给他们鼓掌,可是你真的以为,你能成为他们吗?你看看我们,像是会有明星儿子作家儿子的父母吗?”,
两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掉了下来。
“妈,我不想改”
“为什么”
“……”
叛逆青春期的他,对他们的话熟听无言,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任由他们从自己所谓的人生经验出发从理性感性过去未来等各个角度去开导他。
他们不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什么?
可是他心里装的,还能是什么呢。
连续几周的劝导无果后,父亲最终忍无可忍直接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强硬的要求老师把志愿更改为理科,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征求他的意见。
“老师,我想学文科”
“你不改,以后生活费你自己付吧”
“好,自己付就自己付!”
他跑出办公室,跑回教室。
2010年,高三,
从去年开始,他在学校外面申请了肯德基的兼职,每晚下了晚自习后,都会骑自行车骑半个小时左右到最近的那家肯德基。
那天,他省吃俭用终于攒了一百多块钱,你跑去花店买了你人生第一捧花,
“陈静,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们考同一个大学,我们去上海,好吗?”,
她接过花,羞涩的抬起头,微风吹过,飘逸的长发随风摇摆,几缕头发碰到他的鼻尖,他使劲嗅嗅,很香。
他揽她入怀,她紧张的不知道手该放在那里,整个身体僵直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慢慢把她松开,将脸靠向她,她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回过头一摇一晃的跑开差点摔倒。
他看着她的背影,幸福的笑。
2011年,大一,
他去了上海,她去了北京,
他想起填报大学志愿的那天,她说她突然想去北京闯荡闯荡,她说让他等她四年,
他答应了,他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能箍住一个人,
他坚信,他们的感情可以打破异地恋的魔咒,
他相信,他们是与众不同的一对,
可是当他在上海火车站下车的那一瞬间,
他后悔了,
翻天覆地的想念似乎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钻进来。
其实处于热恋中的你们,谁不是这样的呢,总以为你们是最好的你们,总以为即使放手彼此也不会转身,可是等到真的放手后,才觉得原来放手后,可能就再也抓不回了。
知道吗?其实爱情,有时候是必须要自私点的,
下一次,你们都不要那么大方的放手了,好吗?
他喜欢洗澡的时候打开手机听歌,将声音调到最大,听见手机“嘀嘀”声,他立刻关掉热水,用毛巾擦掉手上的泡沫,开心的给她回着信息,有那么几次,洗完澡后拿起毛巾发现毛巾上面已经满是香皂的泡沫,他用清水洗了毛巾,用力拧到尽量没有水再滴下,然后来回几次才把身体擦干。
每天早上起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他就急急忙忙去找手机,
“早安吻,mu ma”
每天晚上睡觉和她说了晚安后,他总是一直下拉刷新和她的聊天界面,等好久好久,才睡去,
有时候做梦会梦见她给他发了信息,梦见他给她回信息,有时候梦中回信息回错了,想撤回却发现撤回不了,他着急得自己把自己惊醒了,然后赶忙四处找手机,然后打开和她的聊天界面,发现空空如也,他庆幸那是梦,可是,心里会突然的很难受,给她发了“想你”,
然后戴上耳机,
无眠。
2012年,大二,
他收到了她的信息,
“我累了,我们分手吧”,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用力去爱去守护,结果还是不能一直相伴,
他也知道为什么,这两年陪她的,不是他,只是手机而已,
总是听人说距离产生美,可是首先,距离,产生的仍然是距离,甚至是越来越远的距离。
他记得她来大姨妈,肚子痛,他说他给她买红糖,他嘱咐她多喝水,他想多做些什么,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记得她大一年终考试没考好,她打电话找他哭诉,他只能安慰她说没事没事,
他记得有一次她心情不好,她想他,她受不了异地恋了,他说他愿意放弃一切去北京找她,她笑笑说傻瓜不要做傻事,
他不知道,其实她心里,是那么期盼他能做出那样的傻事,
嗯,他没有,
或许是因为梦想?
或许是因为有很多困难?
或许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
嗯,或许吧。
人心也就是个碗那么大的东西,
有人喜欢在里面装很多的人和事,他们以为装的越多,人生越有意义,可是结果到头来却一场空,
有人喜欢在里面只装一个人,做了别人眼中的傻瓜,可是却做了爱情的赢家。
那晚,他拿着身上仅剩的钱请我喝酒,
“放不下”
他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你觉得,是我的错吗?”
他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然后问我,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爱情里面,怎么分得清谁对谁错呢,
“我不知道是谁的错,可是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你为什么答应让她去北京?或者你为什么不跟着她去北京?”
他沉默了很久,因为喝多了而变得眼神迷离的双眼直直的低头盯着地面,
“爱她,就要给她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反胃,我笑了一声,
“是吗?”
那晚,我们花光了他仅剩的3400块钱,
400块钱拿来喝酒,
3000块钱拿来给他洗胃。
2013年,大三,
他删掉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他和她的照片,他竞选上了学校主席,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以为一切已经放下,
那年的情人节前一天,他站在学校会场讲台上,正在组织学生会学生安排情人节活动,手机“嘀嘀”的响起,
“你,最近还好吗?”
他放下手上的书,他向台下的同学摆摆手后走到台下走出会场,打开回复短信界面,食指放在打字键盘上,按不下去,
“我很好,你呢”
删掉。
“我想你了”,
删掉。
“陈静,你能回来吗”,
删掉。
他身处右手食指,将她的短信左滑,
点击“删除”。
2015年,大四,
拍完毕业照后,他拖着行李回家,
下火车后,他看见了她,她站在车站栏杆外面张望着,
“陈静,你,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我,我在等人”
“哦,那,那我先走了”
“嗯,好的”。
他多么希望,她等的,是他。
2016年,她结婚,
他骑着摩托车,跟在送她的车队最后面,她透过反光镜看见了他,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信息,
“别送了”。
他停住车,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吐出,他看着车队渐渐远去,等最后一辆车转弯看不见的时候,两滴眼泪流出来,你自言自语的说:“新婚快乐”。
他看见过她所有的样子,但是,却看不见她穿婚纱的样子了。
那晚,他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带着耳机,听着王力宏的《心跳》,在高中学校旁边的那个盘山公路上跑了很久很久,已经数不清到底跑了多少圈,可是不管来回多少圈,也再也遇不见她了吧。
要回家了,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信息,
“四年了,真的过不去,可是我也该走了,我的女王殿下,臣退下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了”
2017年,
我收到他的婚礼请帖,我开玩笑的给他回信息,
“哥们,要不要我把陈静喊上?”
他几乎是秒回了我的信息,
“好啊”。
嗯,他或许真的走出来了,我应该为他感到欣慰开心吧,可是那天,莫名其妙的自己特别伤感,一点开心不起来。
如果她没去北京呢?
如果他放弃了上海直接去了北京呢?
如果他们没有分开呢?
如果这些如果,能不是如果呢?
我参加了他的婚礼,没有告诉陈静,
婚礼上,他穿着帅气笔挺的西装礼服,蓬松的头发,阳光的笑容,
新娘盖头揭开,我愣住了,
高高的鼻梁,齐齐的刘海,飘逸的长发随着礼堂里面风的吹入而轻微浮动,因为浅笑而显现出来了若有若无的两个小酒窝格外迷人,
“陈静!”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嗯,我在这儿”,
声音从我的后面传出来,我回头,眼前的才是陈静,
一样的高高鼻梁,一样的齐齐刘海,只是长发剪成了短发,两个小酒窝也因为长胖而显得不那么明显。
我看看眼睛已经湿润的陈静,看看远处的新娘,看看嘴角上扬的他,
突然那么想哭。
新郎新娘前来敬酒,我和陈静坐在一起,他们两个走过来,
“你就是陈静吧”
新娘端着一杯酒,酒杯停止在了她和陈静中间位置,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陈静一饮而尽。
那晚,我和他喝酒,他哭的像个孩子,我也没有止住自己的眼泪。
2018年,今天,
不知道现在他过得好吗,不知道现在陈静过的好吗,
不知道现在的你,
过的还好吗?
那天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小视频,
一对情侣在玩吃鸡,就听见女的一直对男朋友说,啊,我捡到4倍镜了,你要不要?我捡到8倍镜了,你要不要?我有两瓶饮料你要不要?子弹你要吗?反正捡到的东西都想给男的。后来,她倒了,几乎带着哭腔地说,啊,别来救我,救我你会死的!!
不知道现在的你身边是谁,或者你希望你身边的是谁,但是,希望那个ta能是你的心之所向,然后,请记得,一定要好好守着ta,
千万不要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醒悟,
也千万不要等到物是人非了才知道悔悟,
不要想太多,不要担心太多,只需要一直一直记着这一句话,
“守着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