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行— 10年前的故事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咚咚咚，开门呀” 是妈妈的声音，我没有听错。反应过来后，赶紧跑过去开门，“怎么这么长时间呀”她放下手里的包。“不小心睡着了”我迷迷糊糊的说，
“哦，一会儿该做饭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刚才做的梦，还是先不说了吧，我转身回到房间，一个人重温那个梦，也许，那并不是一场梦………
课本是最好的安眠药，妈妈出门了，我扒在桌子上，脸枕着书，昏昏欲睡。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是妈妈回来了吧，我站了起来，扒在猫眼上看，外边没有人，大概是听错了。我摸了摸脑袋走回卧室。
“呀！”我捂住嘴巴 “姥…姥姥！？”
红色的斗篷，她去世时穿的衣服，斗篷的帽子很大，只能隐约看到下半张脸，白的吓人。我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叶儿”她轻声叫我。
“姥姥，我很想您” 沉默过后，我迈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身体很温暖。
“我也想你们，所以来看看你们”
“妈妈刚出门了，等等吧，等她回来一起说说话”
“不用等她，和你说会儿话也好”
“您怎么来的？您现在在哪里？”我有太多疑问。
“在另一个地方，你们不知道的”
“那个地方什么样子，我想看看”
“那不是你去的地方，那里都是和姥姥一样的人”
“我想去看看”
她没有说话
“带我去看看吧”
“那跟我来吧”她迟疑了片刻。
……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紧紧的跟在姥姥后面，生怕迷路找不到出口。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个地方，耳边逐渐传来低语声，此起彼伏，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仿佛那些说话的人就在我的肩膀上。
四周逐渐变亮但仍昏暗，我看到一些“人”在游荡，他们都身着斗篷，大大的帽子下一张张模糊的脸，嘴巴时而张开时而紧闭。
“姥姥”我有点害怕，拽住她的衣角
“没事，它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它们不敢碰你”
“哦”我挺直了腰，“就是这里吗？这就是您现在生活的地方吗？”
“嗯，就是这里，往前走还是一样”
我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络绎不绝，他们几乎一摸一样，他们是要去哪里呀，他们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呀。
姥姥停下脚步，我看到迎面走来两个很不一样的“人”，唯一没穿斗篷的两个“人”，他们没有绕过去的意思，冲着我俩而来，越来越近。
他们比我还要矮，两侧的肋骨清晰可见，面目狰狞而没有血色，青铜色的皮肤格外显眼，獠牙嵌入下巴，稀疏的毛发笔直冲天，他们的眼睛瞪的很大，眼珠像是要蹦出来，下半身穿着破旧的短裤，两只腿皮包骨头直晃荡，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摔倒的样子。
“不要盯着它们的脸看”姥姥对我说。
“他们是谁”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鬼，两个小鬼”
“小鬼…他们看起来不一样，他们是做什么的？”
“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人””
“惩罚…我以为这里没有惩罚没有奖赏，大家都一样”
“他们在这里还没见过活人，对你充满好奇，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吧，你也看够了。”
我不再问话，跟在后边一边加快脚步一遍四处张望，不知何时周围变得这么拥挤，到处都是“人”，耳边的“咝咝”声一层压过一层，即使看不到他们的眼睛，我仍能感到他们死死地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们很羡慕我，甚至是嫉妒，我是活者，触不可及，他们能闻到生命的味道，这味道四处弥漫，吸引着越来越的“人”来看个究竟，我也能闻到他们散发出来的死亡的味道，宛如一潭死水、触不到底、我觉得喉咙干涩，我的脑袋越来越沉，我甚至不敢回头或者抬头，肩膀像压着重担，拥挤的人群下寸步难行，我不应该来这里。
“姥姥，您不应该待在这种地方”
“大家死后都在这里，没有应不应该，走吧”
“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我是说您。”
“不可能了，除非起死回生，人不能起死回生的”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这里太黑了。”
“其实也有一个办法：换命。”
“换命？”
“嗯，和活着人换命，愿意换命的活人在这里死去，被换命的死人重获生命回到人间”
“换命…”我支吾着。看看了这个地方，停下脚步。
“姥姥，我愿意换命！我留在这里，您回去，妈妈想您想的厉害！”
她停下脚步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是认真的，我愿意换命！”我大声说。
四周的“人”放佛听懂了我说的话，蜂拥而至，把我和姥姥围在中间。那两只小鬼也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看着那两只小鬼，“你们俩能不能做到？”，他俩没有说话，我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嘴巴。
“你确定？你确定要这样做？”
“嗯”我看着姥姥点了点头。
“你永远都回不去了，你将留在这里，暗无天日”
“嗯。我不怕死”我又点了点头。
“那好吧”。她也冲着两只小鬼点了点头“只有我们俩都点头，必须是双方都情愿，它们才能动手。”她解释道。
“哦”我看着他们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金黄色的绳索，我不由得打了个颤。
没事儿，一会儿就过去了。死是很快的。我小声给自己打气。
我走到小鬼跟前，伸手接过那根绳子，很重。四周一片死寂，他们静静地看着，被勒死的那一刻就是姥姥回去的那一刻，我把它套在脖子上，两只小鬼各自站在我的两侧，手里拉着绳索的一端，我抬起头，绳子越来越紧，我紧闭双眼，呼吸变快，我又低下头，看着对面的姥姥，她还挂着泪水的脸涌出笑容，她很开心自己又能回到人间了。空气越来越少，我能感到自己的脸憋的通红，有些难受，我的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的绳子，两只小鬼不断地施力，呼吸越来越困难，呼吸有些急促，我开始变得害怕，不由自主地挣扎，两只腿扑腾着，鼻涕泪水不停的流，我有些后悔，开始求救，“我…我不想死…” 两只小鬼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向两边拉，“我不想死…姥姥！” 我看着她，哀求道，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对不起，可我还不想死…”她一定很失望吧。“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这是我唯一的想法，喉咙刺痛，喘不上气，“我不要…换命…”我哽咽着，嗓子开始发不出声，胸憋的厉害，脑袋就要炸了。“不要…换…命” ，我在做最后的挣扎，她的脸逐渐模糊，窒息…一股热流，是血还是泪……
“把…放下，说…不…换命”隐隐约约地听到姥姥的声音， 两只小鬼的手似乎松懈下来，过了一会儿似乎又能呼吸了“咳.”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脖子上的绳索，“咳咳” 我贪婪的大口大口吸气，血液重新回到大脑，我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声音很大，过了很久才努力坐了起来。我看着姥姥脸上的泪水，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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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我…”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不敢看她。
“唉，别说了，走吧，回去吧”
一切都变得很亮，熟悉的卧室，“姥姥，对不起，我…”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别说了，你妈妈回来了”
“姥姥…”
“再见吧，快去给你妈妈开门吧”
“姥姥…”我还没说完，她已经不在了。“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
我突然睁开眼睛，桌子上的课本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我赶紧转过身，没有姥姥。我站了起来。
“咚咚咚”还是敲门声，我反应过来刚才那是一场梦而已，“咳咳”我摸摸脖子，刚才憋痛的感觉还在，“叶儿，开门”
我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跑去开门。
“怎么这么长时间呀”妈妈放下手里的包。“不小心睡着了”我迷迷糊糊的说，
“哦，一会儿该做饭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刚才做的梦，还是先不说了吧，我转身回到房间，一个人重温那个梦，也许，那并不是一场梦………
这个梦是在10年前做的
每个细节依旧清晰可见
这个梦是在姥姥去世不久后做的
一点都不温馨 更多的是害怕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恍惚觉得
如果自己在梦里没有害怕死亡 坚持下去并换了命
那我还能在现实中醒来吗
隔了一段时间才把它讲给妈妈
后来 我把它当作内疚的一种表现
因为当年 我冷血而平静的接受了姥姥的去世
看着别人泪流满面 我一滴泪都没掉
“你姥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没哭啊”一个亲戚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哭不出来”
后来 再也没梦到她
姥爷去世 也没能挤出一滴泪
在我死的时候
我希望没有眼泪 没有哭喊
我希望周边是安静的
地狱之行— 10年前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