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日记
1月27日 星期六 心情:阴
我发现自己的日记好像被人篡改了。
起初我也没发现,因为我每次写日记的时候都会避开所有人,尤其是相识的人。在寝室我通常是在其他三个舍友不在的时候拿出来写,在图书馆我也会一个人躲在顶楼找一个无人光顾的角落。因此没人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
所以我一直对日记的保密工作并不太上心。
而察觉被篡改是在昨天晚上。
当时我正好写完日记闲的发慌,于是就翻看前几天写的日记,在看到其中一篇时偶然间发现日记的内容好像跟我的记忆产生了些许偏差。
因为我对那天印象特别深,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男朋友阿凯送了我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而在日记里却变成了洁白无瑕的百合。
本来我也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以为自己可能记错了。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记忆发生偏差,在某个节点模糊不清,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今天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告诉我,那天送我的确实是玫瑰。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的记忆并没有出错,那么也就说明日记被人修改并不是我的错觉。
我借着手机的闪光灯躲在被窝里一页一页翻看过去的记录,这才发觉总有些地方跟记忆无法完全吻合。倒不是说全部对不上,而是某些细节略有不同。
过去的记忆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它们串连起来。
我不禁开始在想究竟是日记出了错,还是记忆错了呢?
我这个人记性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所以才有一直写日记的习惯。最近的事还好说,如果时隔很久的事我自己都记得不那么真切了。
倘若真的有人别有用心改了我的日记,就好像我的过往连带着被莫名其妙地修改了,而我作为当事者竟然毫无察觉。
你能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不光自己的秘密被人偷窥,顺带还改写了你的历史。
我的日记一般都放在寝室,只有当我要写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也就是说日记一定是在寝室被人篡改的。
我们寝室除了我以外还有三个人,她们似乎都有改我日记的理由。虽然我和她们平日里和和气气,但私下还是免不了有摩擦。虽说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可以肯定动手脚的人一定在她们三个中间。
但唯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日记被修改了,我却找不到修改过的痕迹,字迹上面竟然毫无破绽,跟我的一模一样。
难道有人刻意模仿了我的笔迹,那她或者她们的目的和意义又在何处。
今夜注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1月28日 星期天 心情:多云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睡在我对床的羽然。
在大家眼里羽然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孩,平时说话细声慢语,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她长着一副让女生都会妒忌的姣好面容,更别说那些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生,恐怕说羽然放的屁是臭的都会跳出一堆人来反驳。
可能也只有我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记得还是在大一新生报到的时候,我一个人带着行李推开寝室的门,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阳台外面站着个女生,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我刚准备跟她打个招呼,才明白原来她是在跟人打电话。
由于是背对着我,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阳台的门虽然紧闭着,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一段在当时令我三观崩坏的对话。
“两万?!两万块钱你就想把我打发了,你当我是什么,是鸡吗?”
“你也别废话了,老娘没空跟你在这墨迹。”
我看着她焦躁地在阳台上走来走去,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要和对面的人吵起来。
“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十万块钱堵我的嘴,要么我就把咱俩亲密的私照发给你老婆,你自己选吧!”
电话那头似乎犹豫了一阵,许久也没听到她再说一句。
“这还差不多,咱们都是体面人,谁都不想难堪,对不对?”她一改之前盛气临人的口气,换上了一副娇滴滴的嗓音,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她挂掉了电话。
这时她才转过身,在开门的一刹那她愣了一秒,看来她也没想到寝室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但她还是镇定自若地推开门,坐在椅子上从精致的小包里掏出一盒烟。
“你都听到了?”
我记得当时我还沉浸在极度震惊中无法自拔,下意识地点点头。
她冷漠地瞟了我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纤细的烟卷夹在她同样纤细的手指间,那一瞬间我竟觉得那场景有些妖艳的美。
恐怕谁都想不到表面上温柔可人的羽然背地里竟然干着这样的勾当。
第二天上课我的书里突然掉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娟秀的小字让我触目惊心:“如果你敢把昨天的事说出去,小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惊惶地回过头寻找羽然,发现她正以一贯漠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说不出的冷峻。我赶紧转过头,仍旧能感到一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我,仿佛能一直看到你的心里去。
无意间被人窥探了自己的秘密,那就想办法窥探别人的,这样的想法也十分正常吧。
头号嫌疑人——羽然。
1月29日 星期一 心情:雷阵雨
今天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让我开始怀疑做这件事的也许另有其人。
下午有一节选修课,内容极其乏味,如若不是老师矫情每节课非要点名,我想没几个人会去听。
我无心听讲,脑袋里只想着她们三个到底是谁会做这件事。
我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笔记,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我心里掠过一丝犹疑。
我往回翻了几页,突然发现笔记不知为何少了一页,还不是那种像被人随意撕扯掉的,会在边缘留下参差不齐的毛边。
那一张是被人很小心地撕下来,整整齐齐的,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少了一页。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借过我笔记的只有沈雪一人。
一定是她。
我心中了然,沈雪对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其实我和沈雪积怨已久,但个中原因说起来还有些荒唐。
刚进大学的时候沈雪在老乡会上认识一男生,两人很快如胶似漆得黏在一起。
但男生却有意无意向我示好,时不时的嘘寒问暖,偶尔还会向我抱怨沈雪的种种缺点,还说交往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两人并不合适。
不过吐槽归吐槽,表面上两人还是亲密无间。
本来我也没多心,只是把他当做沈雪男朋友来对待。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表白,说当时他接近沈雪其实是为了离我更近。
我当即拒绝了他,为了让他死心,我还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劝他不要做对不起沈雪的事。
这件事我并没有给沈雪讲,我怕说了以后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会影响我和沈雪的关系。
但沈雪最终还是知道了,当时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骂。
我翻出我们的聊天记录以证清白,但沈雪还是不依不饶,非说是我先勾搭他男朋友。
要不是娟儿拼命拉住她,我想事情一定会发展成一出狗血闹剧。
现在反而是我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我已经拒绝他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办,难不成还想让我低声下气地向你道歉你才满意?
搞搞清楚好吧,这事从头到尾跟我有一丁点关系吗?
最后他俩还是分手了。
不过沈雪也知道我并没做错什么,只是有时候心里拗不过来这个弯,才忍不住和我别扭。
这事就像是横亘在我和沈雪中间的一根刺,谁都不愿轻易触碰。
谁知道这根锋利的刺何时会狠狠扎你一下呢?
二号嫌疑人——沈雪。
1月30日 星期二 心情:大雾
我们寝室的第三个人叫娟儿,说起这个娟儿,她大概是寝室里和我关系最好的人了。
娟儿出身农村,家庭条件并不是太好,羽然和沈雪虽然表面不说什么,但对娟儿实际上是不屑一顾的,平时也很少跟她说话。自然而然的我就成为她在寝室唯一能依靠的人。
娟儿平日里话不多,对同学们也不算热情,基本上处于班级的边缘。可能由于自己的性格原因,她也没有谈男朋友。
于是有我在的日子她还有人陪伴,除此以外,她总是卑微地独行。
卑微,这不是我说的,而是她给自己下的定义。
她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她特别羡慕像我这样的人,家庭优渥,生下来什么都不用操心,而她不光要通过各种兼职攒够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甚至多余的钱还要补贴家用。
我没去过她家,但从她的只言片语里我能感受到贫瘠的小山村和破落的房子,甚至也许比我想象的更贫穷。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嘴里反复出现的一个词就是“卑微”。
卑微的家庭,卑微的自己。
我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像她这样的姑娘,心里永远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不禁让人心疼。
但更让我心疼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是在十一长假的时候,要是没记错应该是长假的第一天。
那天我本来买好车票准备回家,没想到到了车站才发现身份证落在了寝室,现在赶回去肯定来不及,我只好先改签了车票,然后拖着行李回到学校。
假期里的学校空空荡荡的,大部分人不是回家就是出去玩,楼道没了往日的喧闹,安静得反而有些奇怪。
娟儿跟我说她十一要去做兼职,羽然和沈雪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呆在寝室,此时的寝室应该空无一人。
我推开门,迎面却看见娟儿赫然站在羽然的桌前,惊慌失措地摆弄着什么。
我抬眼望去桌上尽是散落的化妆品,而娟儿的嘴角有一道突兀的口红痕迹,像是化了一半唇妆的小丑,大概是因为刚才受到惊吓手抖所致。
她一定是认定寝室不会有人进来,却没想到我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
我们俩相顾无言,对视了一会儿后她转过头默默把桌子收拾干净。
“娟儿……”我刚想说些什么安慰她。
她却立刻打断我的话:“洛染,你还是收起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装作对我好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开口,她接着又说:“还不是在我眼前炫耀你的优越感。”
“你以为我会领你的情,做梦去吧。”
我木然地看着昨天还在我怀里哭泣的女孩,转眼就变得那么陌生。
既然她可以偷偷地用羽然的口红,谁又知道会不会对我的日记做什么,反正在她眼里我也不过是个惺惺作态的假好人。
三号嫌疑人——娟儿。
1月31日 星期三 心情:晴
已经六天过去了,我对于这件事还是没有一点头绪。虽然她们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我还是迟迟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据我暗中观察,她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轨迹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对我的态度也一如平常。或许从很早开始日记就被修改,而她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恐惧像藤蔓一样将我的心紧紧缠绕,不断向黑暗深处拉扯。
我还是照常每天写日记,然后翻翻过去的日记,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遗憾的是我明明知道事情正在发生,却根本无法阻止。
汹涌的无力感从脚底蔓延开,直至侵袭全身,此时的我几乎难以握住手中的笔。
我想我快疯了。
每天和她们朝夕相处,表面上波澜不惊,你却想不到暗地里是怎样的暗流涌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心里警告自己,如果不能尽早找到真凶,我迟早会被逼疯。
好在我提前有所准备。
我从抽屉里取出针孔摄像头,对,就是新闻上变态房东经常使用的那种。
晚上趁着她们都不在寝室,我悄悄把摄像头装在床沿一角。
我反复确认摄像头摆放的角度,保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完整地拍到整个寝室的画面。看着镜头在日光灯下斑驳的反光,我知道,明天一早事情就会有分晓。
我有些亢奋,浑身的肌肉忍不住的颤抖。
唉,看来今晚又要睡不着了。
“洛染,你今天怎么还不起床,不去上课了吗?”沈雪在底下叫我。
我虚弱地支起半个身子,神情恍惚地说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要是老师点名,记得帮我答个到。”
沈雪点点头,随即和其他两人一同离开了寝室。
随着一声关门声,寝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我压抑着心中的冲动,打算还是等完全安全了再下去。
我又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应该已经开始上课了。我翻身下床,从摄像头中取出存储卡,利索的插入笔记本中。
我打开监控视频,寝室的全貌在我眼里暴露无遗。
视频的开始时间是在晚上八点,从这个时间直到晚上熄灯我都没离开寝室,于是我将进度条直接拖到熄灯之后。
失去了光源视频里顿时漆黑一片,借着窗外的月光才勉强能看清一点。
视频画面像被人按下了暂停,很久都没动静。我索性快进,这样一点一点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
直到凌晨一点多,一个缥缈的白影出现在画面中。我将播放速度调回正常模式,我看着白影所在的位置,那张床属于沈雪。
果然是她!
我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看着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沈雪一步步爬下床,慢慢向镜头靠近。
然后……
她越过镜头,走向阳台。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重新出现在镜头里,经过我床前的时候她没有停留,径直上了自己的床。
原来她只是晚上起夜。
我长出一口气,看来不是她。如果不是沈雪,那只可能是羽然和娟儿中的一个。
我继续快进,大约四点的时候镜头出现了一阵奇怪的抖动,过了几秒才又恢复正常。
然后我看见一个身影缓步走到桌前。
这……这怎么可能?!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紧锁的抽屉里取出日记,轻车熟路地翻开一页,飞快地在上面写着什么,最后又把日记放回原处,做完这一切后她冲着镜头慢慢转过头。
我看着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视频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