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啊

回家的时候，楼顶上空盘旋着一只鹰，在暮色里鸣叫着。这是一种我特别熟悉的鹰，在故乡这种鹰随处可见。

听着鹰的叫声，不知道怎么的我居然想起了一部杜琪峰的电影暗战，那电影里也有一只很梦幻的鹰，只可惜那电影因为第一部珠玉在前，我能回想起的也仅仅只是那只鹰了。

远处是群山，有晚霞盘在山顶，有暮色在晚霞的前面，朦胧而梦幻。我听得晚风从山那边吹来，带着些许悲凉。

有时我觉得记忆像是电影与照片错落形成的画面，从黑白演变成带着颜色的思绪。很久以前，我与弟弟还小的时候，总会在傍晚跑到家后面的山里去玩，有时是为了找几个果子，有时是追几只蜻蜓，有时是为了看花海被风吹散在天空中。那时候弟弟因为要多动一些，总会在我之前跑到对面的山上去，然后爬上巨大的石头背上，大声喊我对着我挥挥手。我站在离他不远另一边的山里，会看到他身后暖色的夕阳，会看到他身后绕着的蜻蜓或者是许多不知名的虫。有时晚风吹来，吹起他的衣角还有黑色的头发。

也有时里，我会看到暮色快来之前的的山里，晚风从山谷里开始吹，把山里的花草树木吹着往一个方向摇，在暮色里那些山变成了青黛色，在岁月里翻滚着，有时树枝上会蹲着某种鸟，羽毛被晚风吹着，翻出了里面的绒毛来。还有些季节里，漫山遍野的花开着，暖色的夕阳洒满山岗，然后晚风吹过山岗，在那些低小的花朵上横扫过去，会有花朵被吹落会有花瓣被吹起，在暮色里飘在峡谷与山岗间。

记不起是哪部电影里，记得也有这样一个片段，一个小孩站在巨大的风车下，他的身后是夕阳，风吹来的时候，那些巨大的风车转动着，夕阳与风车被风吹着，在他的周围形成了光影。我许多时候总是会想起这些，像是一些不经意的场景就深深被埋进了心底。

昆虫在暮色里追着夕阳的光，燕子贴着地面飞翔，孩子从屋后面的果树上爬下来，狗在院子里吠着跑进来找食的鸡，屋前是烧麦秆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有时我的记忆被晚风吹着，像是去了很远很远，远到那时候我还听着奶奶给我讲故事，远到那时候的故事里奶奶也还是个小孩。有一个遥远的夜晚，星星在暮色里升了起来，起初是一颗两颗，后面许许多多的星星爬上了我正前方的山岗，晚风吹着把那些星星晃动着。

我有时见我手掌间的掌纹在夜里延伸得很长，它们轰轰烈烈地向前走着，我见到它们变成了许许多多的路，翻起惊涛骇浪卷起万里尘埃。我有时也见自己站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很高的核桃树，旁边种了蚕豆豌豆，核桃树底下堆着干枯了的玉米杆子，然后晚风吹来，吹落了核桃树叶吹起了我的头发吹起了我的衣角，我就一直站着面对着山海，面对着万丈夕阳。

晚霞在远处的山里慢慢散去，暮色苍茫，有灯火闪烁起来。

岁月就在那苍茫暮色里拉长了我的记忆，有燕子在屋檐下搭了窝，有蜻蜓立在枝头，有炊烟飘着，有孩子嚷着……

晚风啊，你带我去了那么多地方，可是你也吹落了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