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
球
1.生态球
“这颗球很漂亮啊,叫什么?”
“叫008.”
“啊?”
“因为它前面的七个都死了。”
球是玻璃制的,很简单的生态球,有水藻,有鱼,有水藻泥,完全密封,淘宝上15块6一个,8个就是124块8,能养的时间大致是3到6个月。沈脏以此为刻度,死一个就搬一次家,这是008,意味着之前已经搬了七次家。
每次女孩来睡过觉之后都会问一遍这是什么,从001开始,到002、003、004、005、006、007、008,这东西似乎与她们的好奇心有某种难言的共鸣。
没有女孩来的下午沈脏会拿着球看一下午,一条一条地数已经死去的鱼。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啊已经死了九条了。”
鱼每死一条,搬家的日子就近了一些。
他拿着球轻轻地摇动,给予这个安全又密封的世界一点小小的意外。
突然整个房间也开始晃动起来。
地震!
沈脏躲进厕所,他这次住在十五楼。
地震停了后他从厕所出来,他的生态球掉到地上,碎开,但除了玻璃碎片,什么都消失了。
他愣了两秒,去拿了扫帚。
就在转身的时候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窗口驶过,投下巨大的阴影,改变了房间的明暗。
他急忙扑到窗口,看到一条条大厦般的死鱼像热气球一样缓慢升起,鱼眼朝下。
他往下看去,水泥地面也如一朵泡开的菊花一样缓缓裂开,喷涌出鲜绿的水藻。
他抬头数了数,天空中飘浮的死鱼一共有九条。
2.熊猫水晶球
2015年的夏天,我从大学毕业,在成都的大熊猫中心当饲养员。
这其实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作为一种咬合力在动物界中都排得上号的远古巨兽,人们常常会忘了熊猫其实是猫熊的事实。我曾亲眼看到它们毫不费力地拗断碗口大的湘妃竹,一掌拍碎误入熊猫园中的小梅花鹿的头盖骨。
于是我设起心堤,无论是喂食还是晚上把它们赶回笼舍的时候。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很听话,偶尔还会抱住我的小腿不让我走。
她很喜欢熊猫,她曾给园里所有的熊猫都起了名字:大嘟、二嘟、三嘟、惜肉……她每次看到熊猫都会很高兴地蹦两蹦,然后回过头来拉我的衣袖,说
“你看你看,好萌啊。”
“以后我们也养一只好不好?”
“熊猫啊熊猫啊我可以偷电动车养你吗?”
雪白的毛线帽衬得她肌肤剔透。
她还说过,想在下雪天来看熊猫玩雪。
“成都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终年温暖湿润,大概八年才会有一次降雪。”我这样答道。
她拍拍我肩头,用安慰的语气说到:“不要紧,八年很快的。”
说完跑到礼品商店给我买了一个水晶球,是两只怀抱竹子的熊猫,晃一晃球里就飘起雪花。
……
“老陈,你说今年会下雪么?”
老陈吐出口烟。
“不好讲。”
我打扫完笼舍,锁好门,回到宿舍,下了碗面,打了个蛋,边吃边看电视。洗碗回来瞥到桌上的水晶球,顺手拿起来摇了摇。
下雪了。
3.鲛人泪
雪地里远远走来一头驴,驴上有一个人,青布素衣,腰佩长剑,嘴里叼着半截草茎,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髻,髻里插着只筷子。是个道姑。
而我是个押镖的趟子手。
这是方圆五里唯一的酒肆,我们在这歇脚,顺便喝碗热酒。
总镖头说这趟镖很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这一路上也十分低调谨慎,无边雪地里忽然冒出一个人,众人心里一沉。
“别看!”镖头低声喝道。
众人随即收回目光,把身旁的兵器紧了一紧,开始专心吃饭。
道姑跳下驴,栓了驴绳,大喇喇地往隔壁的空桌一坐。
“小二,来一斤花雕,半斤酱牛肉。”
“客官,小店寒酸,没有花雕。”
“那有什么?”
“只有刚烫过的烧刀子。”
“管他呢,来上一斤。”
“得嘞。”
烧刀子粗劣,后劲大,普通人半斤便走不动道,这道姑只怕是不知深浅,上来便要一斤。
菜上来后她也不动筷子,对着壶嘴咕咚咕咚便灌下一壶。
“哇嚓,这酒够辣!”
话音刚落又是一壶下肚。
“好酒,痛快!哈哈,哈哈。”
镖头皱了皱眉,示意我们快吃。
众人便不再开口,埋头便吃喝起来,只不过心下忐忑,一只手都按在刀柄。
只见那道姑三下两下吃完,用手抹抹嘴,再揩在那件素色道袍上,又拿起酒壶,咕嘟咕嘟地对着壶嘴灌了下去。
“哇擦,够劲儿!”
说完把酒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喂,那边的。”道姑对着我们喊到。
众人心道不妙,敢一个人如此叫嚣,要么是身手不凡,要么是来头不小,不管哪样,都是个麻烦。
“你们车上箱子里装的,可是西海重宝鲛人泪么?”
镖头皱了下眉头,随即起身,笑着抱拳道:
“这位道长说笑了,不过是些寻常衣物,哪有道长说的鲛什么泪的。”
“你哄鬼呢?”道姑冷笑道,“若只是寻常衣物,敢不敢让我开箱瞧瞧?”
“道长说笑了,都是些臭男人的臭衣服,怕脏了您的眼。”
“我要是偏要瞧瞧呢。”说完把手伸向缠在头上半截断筷。
众人心下一惊,旋即抽刀护在胸前,想必那是极厉害的暗器。
“哦哟,你们这是要干嘛?”道姑显然被吓了一跳,“我只是头发松了,重新弄弄,那么紧张干嘛?”
众人不为所动,仍然横刀在前。
道姑白了他们一眼,当真只是重新盘了头发。
“喂,那个大胡子。”道姑冲着镖头叫了一声。
“敢问道长有何吩咐?”
“你那箱子里真不是鲛人泪?”
“道长说的那物什在下从来没听说过。”
“真的?”
“千真万确!”
“既然如此,那我在山道上捡到的这颗鲛人泪也不是你们的了。”语气竟似有些惋惜。
说完道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珍珠,绚丽夺目,天地为之失色。
等到那光芒消失之后,众人才晃过神来。
哪里还有什么道姑,只剩桌子上留下的半两银钱。
众人望向镖头。
“他奶奶的,还愣着干嘛,追啊!”镖头气急败坏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