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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

2017-10-14  本文已影响126人  俏叶磊

——这一棒,叫你灰飞烟灭

我叫悟空。

也叫,齐天大圣。

这世道,太荒唐。

我的遭遇,得从玉帝和如来的一个赌约说起。

佛祖曰:众生平等。

玉帝说:仙凡有别,亦如人畜之分。

佛曰:我能度人,亦能度妖,可成佛,佛胜仙。

玉帝甩开袖子,指起如来的鼻子:瞧你说话的样子,可真够做作的!

佛又曰:久装之,改之甚难。

我本是凡间青山绿水旁一樵夫,那日上花果山砍柴,被一块半金半银的石头吸引。

观之良久,不敢轻举妄动。

忽而一道天光劈下,将那石头劈成两半,恰好一金一银。

随天光而下的,是一位白胡子老头。

“我是神仙。”他不请自述。

“哦。”

我恨透了神仙,求了他一生,我的妻儿依旧惨死,自那以后,我再没拜过神仙。

他见我吊儿郎当,便问道:“这块金石头,和这块银石头,哪个是你的?”

“都不是。”

如此回答,他并不满意。

“本以为你与仙道有缘,你怎如此不识好歹!”

“怎话怎讲?”

“金石和银石你要哪一块?”他改变了问法,我便上了当。

“金石。”我说。

听至此,他哈哈大笑,那笑开的嘴,有气吞山河之势。“凡人!贪婪的凡人!此石乃我炼丹之石,你岂敢有非分之想。”

于是乎,为了惩罚我,他把我变成了只猴子。

思来想去,我不得其解,究竟哪里,违了天道。

幻作这番模样,下山时,人们把我捉去,关在笼里,要我卖艺,此等屈辱,我受之不来。

于是,在他们开锁喂食那一刻,我冲了出去,用我的掌,挠他一脸血。

我逃到了花果山,那里有一群猴。不知道他们的博爱是问谁取的经,我嫌弃他们身上腥骚的气味,他们却取水任我饮,摘果分我吃。也许,他们从没见过我这么特别的猴子。

水帘洞,我做人时砍柴路过那儿,里面青藤白石,凉如秋,美如春。

那日我闲得无聊,按往日熟悉的身手,跳过水帘。

不知怎的,那群猴头纷纷讶异不已,认我做了大王。

它们双膝跪下,俯下身子,齐身高喊大王的时候,我第一次生了野心。

天地不仁,玉帝要谁生谁便生,要谁死谁便死!

我要报仇。

此话传到了菩提老祖的耳里,他私下派人渡我过海,收我为徒。

老祖生性古怪,好用戒尺敲人头骨,头乃人之元气,他一敲元气便散去,人便变得又傻又呆,坏了脑袋。

难怪他教出的学生,全都无名无辈,得不到他的真传。

我非人,头骨硬得很。

他敲了三下,我毫发未损,仍旧生龙活虎。

于是,夜里三更,他叫我出来,传我真本事。

“师父,我学得七十二变,可无敌否?”

师父摇了摇头:“为师再教你一招,不畏万千法术。”

说完,他唤了一声。

从那苍穹之中,飞来一撮金光闪闪的云彩。

“此云唤作筋斗云,一个筋斗可翻十万八千里。”

“师父是让我直捣玉帝老巢,速战速决?”

此言一出,老祖又掏出戒尺,朝我嘴上狠狠打去。

我嘴上无骨,被打得生疼。

“泼猴切不可胡言,为师要你切勿好斗,情势不妙之时,驾云逃掉便是。”

之后,老祖便将我逐出师门,临走前,他在我耳边轻轻诉道:“为师一生之愿,寄于你身。”

师父一生之愿,便是与天斗!

我要这天,再不可胡来,我要这地,再不可定生死。

东海龙王,他可助我一臂之力。

他请我下海,取他定海神针。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仇恨,和我一样的仇恨。

“此棒可捅破天,亦可踏碎地,垦请大圣不负众望。”

我挥着神棒,上了天庭。

我带着众人的恨,凶神恶煞,鬼神皆惧。

蟠桃树下,却遇上了她,翩翩起舞,紫袖拂我面上,楚楚动人。

紫霞仙子。

那一刻,我想起来,我仍是个人,仍有七情六欲。

不知不觉,我放下铁棒,随她舞去。

我的仇恨,败给了爱情。

可我一身猴毛,面相终究是个畜生,仙凡有别,仙妖岂不是更离谱。

也罢,伴她一身,也好。

为此,我在天庭忍屈做了弼马温,每日陪她采玉露,摘蟠桃,游行在这天庭之上,乐不思蜀。

佛祖见此,恐赌约要输。

放出六耳猕猴,蟠桃大会那天,我在蟠桃树上倚杈而坐,思量着幻作蟠桃捉弄紫霞一番,殊不知,再没等来我的紫霞。

那日猕猴闹了天庭,嫁祸于我。

紫霞不识真假,以为我恶性难改,为了王母,她张开了身子挡在猕猴面前。

她的双目颤抖着,望着眼前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不信,不信这一棒,他挥得下去。

这一棒,紫霞灰飞烟灭。

紫霞死了,我再无牵挂。

十万天兵天将,讨伐于我。

天地不仁,不分是非。

我要这天,再不可颠倒黑白。

结果,我败了,败得无话可说。

他们将我捉去,我又见到了那个污蔑我的白胡子老头。

他的笑,藏了太多诡计。

炼丹炉里,他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

我的仇恨,亦是火,在炉里愈烧愈烈,一直烧到我的眼睛里。

我挣开铁炉,满眼的恨,他们怕得要死。

我的恨,不就是你们种的吗。

踏碎灵霄,震塌天宫。

玉帝,你怎么像个畜生一样,躲在宴台底下。仙道的傲气,又摆在哪里?

这一棒……

碍事的如来,挥了挥手掌。

我才知道,他,才是最恶的神灵。

于是,一座五指山,压了我五百年。

五百年的寂寞,没有谁会懂。

五百年的思念,比寂寞还难熬。

五百年的仇恨,我依旧忘不掉。

佛要度我,便让他度。

佛要装,我便陪他装。

我的第二个师父,唐三藏,不过是佛祖派来的戏子。

他深得佛祖真传,把佛家的“装”发挥到极致。

路上的蚂蚁,他绕道而行,嘱咐我们我佛慈悲,切勿杀生。

我问他那庙堂里祭杀的猪羊又供奉给谁?

他无言以对。

他整日素食充饥,半夜睡觉,却抱着二师弟白胖的胳膊啃咬,梦话里言道:“真香。”

他整日诉道众生平等,却总是骑上白龙马不肯下来,担子也总是留给沙师弟。

他总是说这说那,他的袈裟却是最好看的,以至于引来黑熊怪。他每夜入睡前,都要用天池的水洗脸,以保持他俊美的容颜。水用完了,必须要我去取,否则他便吵着不睡,等到第二天赶路时却赖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心高气傲,不是他不好女色,他总是跟我们招摇道玉兔精、女儿国王那等货色根本配不上他。

他殊不知,他不要的,都是二师弟喜欢的。

他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深深地刺痛在二师弟的心里,打翻了二师弟的尊严。

多少次夜里,二师弟举起钉耙,想要终结这段荒唐的旅程。

我拦住了他。

因为,我要报仇,找如来报仇!

我告诉他们要忍。

可怜的二师弟和沙师弟,被玉帝胡乱编些罪名赶下凡间。

毁了他们模样,还坏了他们名声。

最可怜的,是一路上被我打死的妖怪。

我永远忘不掉,那一家三口跪下在我面前求饶的模样,他们本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可是我的眼里,我仇恨的眼里,硬是把他们烧成了白骨。

我满眼的恨,只能怪这天,这一切,都是他们种下的。

然后这该死的和尚,终于找起他久违的乐子,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冲我吼道:“泼猴,你又杀生。”

他的紧箍咒,念得我生不如死。

终于,终于熬到了西天。

雷音寺前,我如释重负。

如来说:“众生,我度你们成佛,可愿否?”

唐三藏急不可奈:“佛祖,我一路走来,一心向佛,每日诵经,普度众生,不可有半点懈怠。”

佛说:“升职。”

这一句话说漏了嘴,道出唐三藏此次修行的目的。

于是如来赶紧改口:“生止于死,死有下十八层地狱,亦有得道成仙者,而如今,我赐于你旃檀功德佛,佛在鬼神之上,功德无量。”

三藏满意地领受。

佛祖又把目光转向我,他肉躯一震,吓出一身冷汗。

我的眼里,烧起了火。

我握着神棒,地动山摇,大殿流沙。

这一棒……

醒来时,我仍被压在五指山下。

佛要度我,未度成,佛祖不愿认输。

五百年后,取经之路,再次修行。

到头来,我既捅不破这天,也踏不碎这地。

天地不仁,玩弄众生。

要谁生便生,要谁死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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