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将就，宁可放手
文/汐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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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肖伟公司出来，林潇的心情，像极了此时的天气。大雨滂沱，肆意地下着，酣畅淋漓。
一年了，肖伟对她已没了当初的热情，甚至逐渐生出了些不耐。她也乏了，倦了，本就没有多少心动的感情，是时候结束了。
当初他说，就算她是一座冰山，他也能把她捂化了；她也曾以为，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安稳，他能给她，她便会爱上。
当看见新招的助理巧笑嫣然地附上肖伟的身子，肖伟欲拒还迎，她就知道，分手的时刻到了。
不是失望，冲动，而是她那时的平静告诉她，她从来没爱过肖伟。肖伟的反应，不也是她隐隐期待着的吗？
“分手”二字说出口时，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一个没了承诺的压力，一个不用再勉强自己，于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感受着江城夏夜特有的凉风，蓦地，林潇想起了顾宇。那是她暗恋了整整三年的男孩。
“46栋，46，这里是35，前面转弯，不对，是这里右转……”
“同学，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林潇一个人提着大大的行李箱，负着十几斤的双肩包，对着巴掌大的导向图，在偌大的校园里迷迷糊糊转来转去时，顾宇出现了。
真清秀的男孩啊，连声音都那么爽朗，仿佛是夏季的最清凉。看到他身上写着亮黄色“志愿者协会”的绶带时，林潇感觉抓住了个大救星。
“啊啊啊，太好了！我在46栋，可是我找不到，学长您知道吗？”林潇露出了她那标志性的两颗小虎牙，甜甜地问道。
“哦，46栋就在前面不远处。来，我带你过去吧。”说完，顾宇就从林潇手中接过了行李箱，并示意她把书包也交给他。
“哦哦，不用了，这个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
林潇慌忙摆手拒绝。她这个人啊，相信世上还是善良的人多些，所以遇到问题愿意寻求帮助。尤其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总能让她暖心好久。可再多了，她就不敢要了。
“那好吧。”顾宇也不勉强，微笑着走在了前面，和林潇拉开一两步的距离。
林潇跟在后面盯着顾宇的背影看，听着他好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一应答。
她告诉他，她叫林潇，中文系的，最喜欢的作者是鲁迅，以笔为利器，却忘了问他是何名。
顾宇帮林潇把东西放好，摆手离开，室友们一拥而上，挤眉弄眼，问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才想起，连这位学长的名字都忘了问。
不过，看样子他该是志愿者协会的。她若是参加了志愿者社团，肯定是能再次见到的。
2
“滴滴……”
一阵鸣笛声响起，林潇才惊觉她已偏离了人行道，不禁暗自嘲笑自己。三年的暗恋早已过去。大四一年用忙碌的实习来麻痹自己，又同肖伟做了一年恋人，原以为已经不在意了，没曾想一想起竟会如此失神。
原来这么久了，从来没有想起，却也不曾忘记。不思量，自难忘。林潇此刻，才深明这句话的含义。
顾宇，从来都在她的心里，不曾远去。
“林潇？”
熟悉却又许久不闻的声音在身侧想起，林潇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她只当自己是被顾宇迷了心窍，幻听了，头都不偏一下，继续前行。
“林潇！”
“滴滴……”
再一声坚定有力的呼喊，又一阵急促的鸣笛，林潇才终于转头看向身侧。
“顾宇？真的是你！”
“是啊，叫你第一遍没反应，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看着顾宇从车里走出来，离她越来越近，林潇的心又开始砰砰地跳个不停。
上一次见顾宇，还是两年前，在他的毕业晚会上。那天，作为比较交好的学弟学妹，林潇和肖伟也被邀请了过去。她为这次毕业晚会做足了准备，精致的妆容，漂亮的礼服，一束玫瑰，还有一枚她用几个月的稿费换来的戒指。
她一直以为，顾宇是懂得她的心意的。就在她大声喊出那句“顾宇，我喜欢你”时，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清丽的女孩子走过来，甜蜜地挽住了顾宇的胳膊。
当时那种心痛，窘迫，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也是那一天，肖伟记住了她。肖伟说，他喜欢她的勇敢，尽管不是为了他。这么勇敢的女孩子，不该被伤害，应该被珍爱。
肖伟追了她一年，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连室友都被打动了。是啊，除了她，除了肖伟，大学里有几个这么痴心的人呢？
和肖伟在一起的那一天，她收到了顾宇订婚的邀请函。她一直自诩是个理智的人。忘记顾宇，珍惜身边人，她以为，她能做到的。不然，她不会耽误肖伟的。
3
顾宇说要带林潇去融江路新开的法国餐厅，她却执意来了这里，学校对面的一家自助餐厅。这是他们正式认识的地方。
林潇大一就加入了志愿者社团，因为顾宇，准确说，是为了当时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学长。
招新那天，并没有见到顾宇，她以为是没有顾宇的轮值。第一次理事大会，还是没见到，她以为顾宇请了假。
第一次值班，她把办公室里那本理事册来来回回翻了五六遍，一页一页翻，食指一张一张照片点过去，还是没有顾宇。
她想，或许顾宇那天只是替朋友当值吧？
她以为，她要很久才能在校园里再次见到顾宇了。
一个学期过去了一大半，已是十一月了，她都将顾宇淡忘了。于她这样农村来的、又有些心高气傲的孩子而言，学习才是最不能辜负的。
那天，是新闻与传播学院举办的记者节演说大赛，一年一度，允许外院的学生参加却是第一次。
从初赛到决赛，一路走来，非新闻专业的选手留下的只有两个，这其中，就有一个是林潇。
演讲完毕，台下雷鸣般的掌声让林潇沾沾自喜。下一秒，却跌至了谷底。
当顾宇走上台，用好听的声音缓缓述说他的新闻梦，说他采风实习期间遇到的不易，说着别人的故事，说他无论如何不会丢弃自己对记者这一行业的敬畏时，林潇才觉得自己说的什么“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简直可笑至极，空有一腔热情，没有半点儿温度。
尽管最后林潇和顾宇一起拿了一等奖，她还是觉得自己名不副实。
也就是那一天的庆功宴上，她和顾宇交换了联系方式，开始了她的暗恋之路。
林潇抬头看了看顾宇，两年没见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眼里总是带着坚定却又柔和的光，柔和得让林潇一直误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否则她也不会傻傻喜欢他那么久。
“大记者怎么想起回江城了呀？还是一个人。”几杯啤酒下去，林潇已有些微醺了。
“潇潇，你不能再喝了，本来酒量就不好。”顾宇说着就要去抢林潇手里的杯子，却被林潇一下躲了过去。
“潇潇，潇潇，呵，叫得可真亲切……顾宇，你知不知道，就是你一直这么关心我，才让我误以为你也是在意我的！要不然，不然我也不会……不会喜欢你三年那么久……”
说完，林潇就趴在了桌子上。
4
林潇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是在一家宾馆里，已没了顾宇的身影。只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林潇，对不起。
打开微信，许久未出现在对话框里的头像很是惹眼。点开来看，是顾宇的语音。慌忙翻了几分钟，没找到耳机，林潇才想起，这里是宾馆，不是以前在宿舍，还怕室友听到。
“潇潇，记得吃早饭。晚上七点我在融江路口等你。”
听完语音，林潇忍不住抱着手机笑了起来。不过几分钟，心情又开始变得复杂。
林潇啊林潇，你啥时候能出息点呀？顾宇随便发个语音，你就激动得不行？他请你吃饭，你就不会拒绝吗？
一番思想挣扎后，林潇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是普通同学约你，你也不能不去吧？况且还是学长。对，就是个普通学长而已。
这样想着，林潇的心里终于好受了点。她其实是怕的，怕自己再次陷进去。
那种明知顾宇不喜欢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去爱的挫败感，她不想再有。
大学期间，学习，活动，学生组织，兼职……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把控不了的；老师，同学，前辈……没有什么人能让她如此看不起自己。只有顾宇，是例外。
在他面前，林潇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她一直的努力，除了为着心里那份骄傲，还因为取得成绩时顾宇赞赏的眼神。这是她大学前三年最好的动力。
心里装着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特别慢。五点一刻，林潇准时下班，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光，拿起包包就走。要知道，林潇在新人里可是有“拼命三娘”之称的。准点下班，这还是第一次。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五点四十五分，林潇快速换上昨晚搭配了几个小时的衣服，又坐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化了妆。
看一下时间，才六点半。从她家到融江路口，步行只要十几分钟的时间。或许，顾宇也是考虑到这一点的吧？
爱一个人的时侯，眼里都是他也在乎你的痕迹。
坐在餐厅里，透过玻璃窗望出去，走在江边的都是手牵着手的小情侣。
晚风轻拂面庞，和顾宇手牵着手走在江边，这是大学前三年她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却从未实现过。
“学长你是不是快结婚了啊？都订婚一年了。”
说话时，林潇面上特别轻松，还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只是普通故人间的寒暄。可话一出口，又急忙端起一杯红酒作为掩饰，她怕顾宇的答案会让她失态。
“我和柳晴……已经分手半年了。”
“什么？”
林潇还是失态了，只是原因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这种惊讶和急切，她真的掩饰不来。
“我和柳晴，分开了。原以为会与她在一起一辈子，可是订婚后总是意见相左，摩擦不断。柳晴忍受不了，便主动提了分手。”
从餐厅出来时，林潇的心情好得不行。顾宇执意要送她，她拒绝了。因为此刻，她只想一个人躲起来傻笑一场。
走在江边，林潇忍不住张开双臂，向前奔跑，感受着今夜暧昧的晚风。
顾宇和柳晴竟然分手了，那她，是不是又有机会了？这样的想法出来时，林潇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可又在心底里窃喜。
如果控制不住那就放肆去爱好了，反正还年轻。
5
“林潇，晚上我去你们公司接你。”
看着屏幕上的字，林潇的心底又乐开了花。
顾宇这次回来，似乎对她格外的好，且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难道说，顾宇终于发现她的好了吗？
一连一个月的接送，时不时的花束，公司里的同事早已将顾宇当成了她的男朋友。午休时总有八卦的同事过来打探，她只笑着不说话。
同事们怪她口风太紧，她心里直喊冤枉。哪里是她不肯说，只是顾宇还没有明确表态而已。
原本是要对顾宇展开狂追模式的，可他却出人意料的主动。林潇反倒不知所措了。
出来时，顾宇已等在公司门口了，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见此场景，林潇花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压抑住了面上的笑。
“谢谢学长。”林潇走到车边，平静地从顾宇手中接过那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轻轻地嗅了嗅。花香很浓，浓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样，喜欢吗？”
“嗯，喜欢！”
看着眼前的林潇，顾宇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为柳晴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还是分了手。他虽还爱着柳晴，可也累了，乏了，也到了想要一份安稳的年纪。与其筋疲力尽地去爱一个人，不如把握身边人。
“今晚去我们家好不好？我自己做菜给你吃。”顾宇依旧笑得温暖。
“啊？什么？”林潇被顾宇问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怎么，不放心我啊？”
看着眼前顾宇坦然的笑容，林潇反倒觉得自几无中生有了，很是尴尬，只好大方地掩饰。
“我有啥不放心的啊？该担心的人是你才对！”
“哈哈……”林潇言下之意，顾宇其实是明白的。
大学三年，林潇对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那时，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柳晴一个人。林潇未表白，他也不能直接开口拒绝。
毕业晚会那天的情景，如今想来，他仍然觉得愧疚。只希望林潇，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6
坐在沙发上，看着顾宇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林潇突然觉得像是在梦里。她暗恋了那么久的人，如今竟然就陪在她身边。
“开饭喽！快过来端菜！”
“哦，好！”
林潇慌忙起身，却不小心打碎了桌子上的玻璃杯。看着一地的碎屑，林潇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赶紧伸手去捡。
弯下腰的一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茶几隔层里摆了好几张柳晴的照片。照片上，柳晴笑得格外的美。
“别弄了，我来吧！”顾宇赶紧放下手中的盘子，朝林潇走过来。
“没事，我自己来！”林潇不自然地慌乱拒绝，却又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手都划伤了！”顾宇说这话时，面上的焦急林潇看得清清楚楚，一时又有些恍惚。
顾宇小心翼翼地给林潇拔出玻璃渣，又涂了药酒，贴了创可贴，却还是不放心，非要带林潇去附近的诊所。
“没事，就这点小伤！我又不是那种小女生……”
林潇这话一出口，顾宇突地笑了。林潇问他笑什么，他却不肯说。
再三追问之下，顾宇才说想起了林潇刚入学时狼狈的样子。别的女生不是家长就是男朋友陪着，只有她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大行李箱，背着一个大包。
“我这叫独立好吗？真是的……”林潇强装笑颜还嘴，顾宇却认真起来了。
“潇潇，我知道你独立、要强，可你毕竟是女孩子，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顾宇的话一出口，林潇就愣在了那里。
顾宇对她的关心，她是看在眼里的。就如刚刚那一瞬间的焦急，绝不是装出来的。可这一切，来得都有些突然。再加上刚刚又看到了柳晴的照片，她心里难免有些纠结。
“潇潇，以前是我不对，不知道珍惜。现在我想明白了，与其苦苦追寻，不如珍惜身边人。潇潇，我知道你还在意我的，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与其苦苦追寻，不如好好珍惜身边人。听到这句话，林潇一把推开了即将吻上她的顾宇，冲了出去。
忘记过去，学会珍惜。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顾宇现在像极了当时的自己。她以为她感动于肖伟的付出，就会爱上他，她以为和他在一起，她会学会珍惜，她以为，她会忘了顾宇……
顾宇呢？顾宇还是爱着柳晴的吧？不然怎么依然保存着她的照片？于顾宇而言，她大概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吧？
一阵凉风吹来，林潇的思绪终于清楚了些。她是爱顾宇的，可若顾宇对她不是同样纯粹的感情，她宁愿不要。
“如果还爱着柳晴，就不要放弃。如果不爱我，就不要以珍惜为由来打扰我。”
这样决绝的消息发出去时，林潇其实还是抱着几分不该有的希望的。
等了一个晚上，顾宇的消息都没有回过来。喝了点酒之后，林潇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手机提示音正好响了起来。打开这一个月频繁出现的对话框，上面只有简单的六个字：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你，对不起……这六个字，足以说明一切了。
如果她昨晚没有拒绝呢？那会怎么样呢？她会和顾宇在一起吧？像和肖伟在一起一样。只是，换了个角色而已。
她也欠肖伟一句“对不起”，一句“谢谢你”。因为肖伟，面对顾宇这么大的诱惑，她才能克制自己，保持冷静。
如果我只是你的将就，那么我宁愿没有，潇洒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