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写作丨三个小技巧,让你的文章结构瞬间高大上
一 导语
好吧,这篇文章的原名其实是《从陈虹羽的<左轮枪>论故事结构的重要性》。
稍微说两句背景:作者陈虹羽是《萌芽》出身的青年作家,该短篇小说发表于《萌芽》2009年第四号,文章链接在此(陈虹羽《左轮枪》)
至于为什么专挑这篇文章讲,因为它是我近期看到的最典型的一篇,就近拿来分析一下。
本文作者是一个跟陈虹羽同岁的,名气才气颜值文笔都不及她十万分之一二的苦逼撰稿人。
二 轻秒无数新手的篇章结构
我一直秉持一个观点:文章如建筑。
讲一个例子。2010年上海世博会主场馆“东方之冠”,这栋建筑大家应该都有点印象,设计人为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教授——何镜堂先生。何老是如今国内建筑界少数几位元老级人物之一,外号叫“岭南天际线”,就是说广东这边的城市天际线是由他定义的,地位和贡献无人能出其右。
东方之冠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东方之冠”成为最丑的建筑之一。很多人也觉得这建筑很怪,怎么也谈不上好看。但是设计师本人肯定觉得它好看才敢拿出手。
于是就涉及到一个概念和风格的问题。一栋建筑的艺术造型好坏评判见仁见智,很难说得准谁美谁丑。但是有一样东西是硬指标,那就是建筑的结构。一栋楼结构是否合理,是否科学,用起来是否安全舒适实用耐用,这些是可测量而且有标准的。
写文章亦然。
所谓文风文笔好坏其实是个人喜好的问题。
有些人说自己能够看得出对方文章好坏,那都是错觉。
首先,读者容易受作者名头的影响,觉得好作家或者自己喜欢的作家写的文章就一定是好的;
其次,读者容易受意见领袖观点的影响,别人说某作家后期作品不如前期,于是你也深以为然。你会发现全国十几亿人,对于同一名作家的评判出奇地相似,提到某某某,都是那两句话;
最后,读者容易受到以往阅读经验的左右,看起来熟悉的,觉得像某某作家的,就觉得是好,不熟悉的,就觉得不怎么样,全靠经验和印象。
事实上,一篇文章的真正实力和水平,体现在它的结构上。结构能不能撑得起整篇文章,能不能使它行云流水,能不能给我们留有想象空间,能不能不露痕迹地推动文章发展,这就是真正写作水平的体现。
文章如建筑看起来我们买房子并不是买一堆钢筋水泥楼板建筑材料,而是买里面那个空空荡荡的使用空间。但是为什么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东西值一平方几千几万啊?
因为它是在整体结构之中的空间,而一篇文章的价值,恰恰也就是在一个合理结构下的“使用面积”中。
三 《左轮枪》展现的三个重要技巧
阅读下文之前,希望读者能先稍微浏览一下这篇短篇小说,几千字而已,链接上面已给出。
大家看完我就不必花太多篇幅进行说明了,直接进入正题。三个技巧,我将由浅往深讲。
技巧一:叙事顺序——倒叙的使用
文章开头是一个场景,几个小流氓在树林里抬杠。讨论真枪假枪的问题。此时老大威哥叫“鸡蛋”代他出去试枪,试枪的方法也很浑——朝自己开。于是出现了一个叙事线中的“危机”。
这枪要是真的,“鸡蛋”岂不是会被打死?读者心里会这么问,然后很想知道接下来怎么样。
读者的心理都是按标准的叙事线进行的,危机后面必然是高潮,当危机后面没有出现高潮的时候,读者就会产生好奇,并且试图寻找答案。就好像小学时代的暑假作业,前面有个智力题,“答案在本书中寻找”。
但是作者偏偏吊读者胃口,接下来第二部分没有接着讲鸡蛋开枪结果如何,而是把时间调回了几十分钟前——真正的故事开头。
这是一种典型的倒叙写法,很多人都会用。倒叙的好处主要是轻易地制造悬念,这是很多悬疑小说爱用的套路。倒叙也有缺点,就是之后阐述部分的交待需要一定的处理能力,读者的耐心是有限的,如何后面的剧情并不吸引人,读者就不会浪费时间。
另一种叙事顺序是顺叙。悬念并不是倒叙的专利,有时候顺叙也能制造悬念。例如使用暗示和预言等。
倒叙结构关于叙事线和倒叙写法,可以参考我之前的一篇文章:《学这几招,轻松把故事写得引人入胜》
技巧二:设置一套游戏规则
这篇小说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设置了一套浅显易懂,行之有效的游戏规则。从而把整篇文章串联得严丝合缝。
长篇故事注重深挖人物内心,而短篇小说注重事态进展。故事必须不断地有动作,不断地有变化变化变化,才能吸引人。
例如韩剧,韩剧虽然动辄几百集,但是很多人一开始看就容易沉迷其中。因为韩剧的场景在不断地变化。
首先A和B在场景1讲了几句话,然后A跑去场景2跟C讲了几句话,之后C跑去场景3跟D讲了几句话,最后D又跑回场景1跟A讲了几句。一直这样循环往复,故事就是如此推进。
另外一个例子是古装玄幻小说以及一些武侠和官场小说里常见的“升级体系”。
《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原本是个只能欺负一下青城派弟子的毛头小子,他的交际圈子也就仅限于田伯光之流。后来经历了真气乱入,学了吸星大法,学了独孤九剑,最终成为能够跟少林武当平起平坐的豪杰。什么样的水平就跟什么人接触,于是根据他武功由低到高,串联起一整个故事。
村上春树的《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中,一个“带颜色的朋友圈子”就是他的“结构游戏”,18万字的小说也由此展开,环环相扣。
官场小说也是一样,草根人物通过奋斗,社会地位由低到高,不断接触各个阶层的人,串起整个故事。游戏同人古装玄幻,则凭靠打怪升级,能力一步一步增强,都是同样的道理。
长篇故事就是这么写出来的,中间必然有一套“游戏规则”。短篇小说要写得好,这套游戏规则需要设置得更加精巧。《左轮枪》恰恰做到了这一点。
这篇小说里的游戏规则就是——试枪,枪是左轮枪,共6个弹槽,里面只有一颗子弹,不知道在哪个槽里。两派代表一人打一枪,朝着自己脑门打,看谁“运气好”中弹。故事就这么“一枪一枪”地推进,不能赖账。
编制一套让故事顺利进行的游戏规则合理的游戏规则就像滚珠游戏一样,让你的故事自然而然地“滚”到结局,完全不费力。
编制游戏规则的要旨是合情合理,能够自圆其说。其次是简单而且贴近生活,切忌复杂,应便于读者在极短时间内理解掌握。
技巧三:复调
复调是一个很深邃的概念,准确地将它不是一种篇章技巧,而是一种文学理论。复调的提出源于俄国语言大师巴赫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分析,他称陀氏的小说为“复调小说”,是多声部的、混杂音的。
国内外关于复调概念的论述汗牛充栋,我们不需要去理解得那么深刻,只从最浅显的方面,即它的表现形式入手便可,有一句话形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复调小说:
“故事往往只讲到一半,便突然说起另外一个故事”。从这句描述着手理解复调小说,也就是“关联情节的穿插”。不断的调整时空,一会儿在现在,一会儿又回到过去,或者一会儿讲这件事,一会儿讲那件事,一会儿讲现实,一会儿讲梦境。
类似于印象派油画,利用光影变化,形成影影绰绰的形象,从而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它并不完全是《一千零一夜》那种故事套故事的做法,而是一种平行穿插结构。多种声音混杂其中,而不是某一个叙事视角由头到尾。
这种写法不仅丰富了故事的内涵,引人深思,而且符合现代心理学和哲学的精神,在故事叙述中探讨内在因果,是一种非常后现代的写法。
关于复调小说,原始经典当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如果你觉得年代过于久远,俄国人名又冗长难记的话,推荐看安妮宝贝(庆山)的小说,尤其是她2006年创作的作品《莲花》,是非常典型的复调小说(双层复调)。
四 结语
且不说《左轮枪》这篇文章文笔是否老道洗练,故事是否值得一观,单就其技巧所展现的成熟度,就可以断定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作品了。笔者特地从里面挖出这三个主要的行文技巧,简单地分析之,希望对大家以后写故事能有帮助。
ps.文中部分插图是自己画的,比较简单粗暴,各位轻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