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羊娃爷,走了
昨天父亲节,不知道我爸有没有喝酒。如果喝了,不用猜,他一定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我爷。
今年四月底,我爷在他生日那天的夜里走了,77岁整。临走之前,还香香地吃了几个姑姑包的猪肉大葱饺子。
奶奶说,我爷一天都没有多活。
爷爷去世的消息从老家传来时,已是深夜,我正在哄孩子睡觉。两个月大的孩子哭闹着不睡,我把他抱在怀里,在地上转来转去,心乱如麻。
记忆中,爷爷并没有过多的疼爱过我,但当我听到他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我竟难了过。
听村上老一辈人讲,爷爷从小离开了母亲,他是吃着羊奶长大的,这才有了“羊娃”这个小名。也许是缺乏母爱的原因,爷爷脾气非常倔。
上中学时,家里出了点变故。妈妈要外出打工,我和弟弟妹妹不得已长期吃在爷爷奶奶家。
爷爷家住在一条狭长的土胡同里,门口有一棵桑树,常年拴着他的老黄牛。老黄牛饭量大,每次能喝一桶水。爷爷奶奶不舍得给它喝家里的水,偶尔,我和弟弟从涝池给牛抬水喝,但大多数都是弟弟一个人去沟里饮牛。
去沟里的山路坡很陡,下去的时候毫不费力,返回来时,光是一个人走着就特别吃力。
有一年冬天,下了雪,爷爷在家打牌。放学回来的弟弟书包一扔就去沟里饮牛,路面结了冰又湿又滑,他穿着妈妈用泡沫底子做的布鞋,踩在冰溜子上滑的走不住。下坡的时候,他一路溜下去,等饮饱了牛后,小小个头的他硬是拽着牛尾巴跪着爬上了坡。没想到回来还被爷爷给训了一顿。
爷爷家门前有片菜园子,除了种菜,园子里还栽着几棵苹果树。每年十月份,到了果实成熟的季节,熟透了的苹果落到了地上,弟弟不忍心,于是把果子一个一个捡起来装进蛇皮袋子,背到三四里开外的街道去换钱。换了钱,再买成盐提回来。
吃在爷爷家的这一年多时间,我和弟弟总是想方百计的讨好他。
初二那年,因着远房亲戚的一点小关系,外公给时任的校长写了一封长信,帮我申请到了饭票补助。每天下午一放学,我就赶快拿着饭票去那家与学校合作的食堂买上一碗浇汤饸饹。在等饭的几分钟,我会幻想爷爷大口吃饭的样子。
晚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从学校到爷爷家步行来回得40多分钟,每次我都是小跑着回去。爷爷见我给他提了饸饹回来,总是咧开嘴笑,那神情就像是拿到糖果的穷小孩。
食堂的饭闻着就馋,但吃不饱念书娃的肚子。我把饸饹给爷爷放到碗里后,抓紧时间吃奶奶做的饭。奶奶做啥我们吃啥,不管好坏能吃饱就行,爷爷想吃啥我就买啥,每天如此。怕爷爷让浇汤饸饹给吃腻了,我就隔三差五换口味。有时买浇汤,有时买肉炒饸饹,有时还会买烩面片。
爷爷下葬前一晚,我和弟弟熬夜合写了一份悼词,想送爷爷最后一程。弟弟拿着写好的悼词,一遍又一遍默念,最后说了一句让我沉思的话——当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后,你只会记得他的好。
羊娃爷走了,我的《怒放的山花》里的羊娃爷走了,往后再也看不到那个倔老汉的身影了。
以前住在老屋的时候,只要是过年过节,妈妈都会让我在厨房外的窗台上放吃食,有时候是油饼,有时候是肉包子。她说,这是纪念曾祖父的一种简单的方式。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爷爷过世的一百天了,我想回趟老家,跟弟弟去他坟前看看,顺便给他带份浇汤饸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