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缘(215)

穿好鞋袜,三人沿着一条石板小路往山上走,路边尽是嶙峋的怪石,抬头看去,山崖如壁,不见树木,光秃秃的,只是在岩缝处有少许野草荆棘,在风中抖动。上行半个多小时,转过几道弯,这才一睹山那边的景象,郁郁葱葱,长满了树,苍劲的松,古老的柏,挺拔的杉,张着华盖的黄槲树,还有银杏、香樟……简直是树的海洋。周君实大悟:果然是“两面”山。小黄解释:“有树的一面为阳,那边为阴。应该是在地壳运动过程中,半边山断裂而成。阴面裸露出石层的断面。阳面呈斜弋状,积有厚厚的土层,这才有这么多的树。前面的地层有煤。两河有五个煤矿,两面山就占两个。”小黄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信服。周君实饶有兴趣地拿起相机,咔咔几下,把两面山的美景记录了下来。
再往前走,渐见农田及人户。待走进一山村时,陈琼瑶就把周君实带到一农户,正是她昨睌说的那个唱峡江号子的纤夫家。老纤夫姓许,五十多岁,满脸的沧桑。陈琼瑶作过介绍后说:“代销店就在前面,我去去就回,要不了多少时间。”
老人好生健谈,只是有些气喘,禁不住周君实的央求,端起茶缸子边说边唱起来。老人说:“号子分两种,一种是急声,一种是缓声。船行急水时用急声,又短又急促,只有呼应没有歌词。船行缓水时,用力少,号子就缓慢些,蛮有味。”他喝了一大口茶,把嘴一抹,开唱了:“喊一声号子合一把力,船儿扯过长滩碛,过了长滩歇口气,冤家住在那屋里。喊一声号子如雷吼,累得兄弟们汗水流。早晨三纤慢慢儿悠,晚上三纤拢码头。头顶岩畔脚蹬沙,躬腰驼背像蛤蟆,扯进兴山三斤米,为儿为女为冤家……”
见老人有些气喘,便说:“不急,慢慢说。”
“这些唱词大都是领号的人现编的,有时走多半天见不到人,如果见过江边有打猪草,洗衣服的女人,领号的就来劲了,现编几句,姐儿生得矮掇掇,背心里背着个篾壳壳,一为下河洗衣裳,二为下河看情哥。……咳,咳……”
周君实见老人又在咳喘,于心不忍,便说:“老人家,你唱的这些有没有记下来?”
老人说:“前些年,文工团的胡团长找过我,那时,我能一口气唱十几首。现在,……不行了……哦,你说记下来,有哇,我让我的下人用本子记下来了……你等着,我给你拿!”
周君实忙掏出笔记本,伏在桌上抄。老人说:“莫抄,莫抄,这本送给你,我还留的有。”
两人又拉了一阵家常话,老人便说要留周君实吃饭,周君实这时就有点犯难了,不知陈琼瑶是怎么安排的。正在这时,陈琼瑶进门了,得知周君实捡了个宝贝,高兴地说:“怎么样,跟着我走,你不吃亏吧!”“我是癞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沾光了!”
知道代销店已经把饭做好了,周君实便和陈琼瑶一起辞别了老人。临走时,掏出一张钱来,放在桌子上:“老人家,留个本子钱,你莫嫌少啊!”
老人一看,是张大票子,张着大口说:“使不得,使不得!”
等老人追到门口时,周陈二人己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