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八)她要嫁给谁
2018年8月8日 星期三 晴
1
在食堂吃了一小碗稀饭，柳云来到IC卡公用电话机前。她决定要打这个电话，这个能左右自己未来的一个重要电话。
昨晚——应该说是今天的凌晨，柳云在寂静的篮球场里做下决定，她要跟海华结婚，然后可能离开这个收费所，离开这个充满淡淡忧伤的小镇。
电话拨通，接电话是一个妇人，柳云除了听懂了一声“喂”，后面的话都没听懂。
柳云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就直接说，您好！我这个是JX的长途电话，麻烦你叫海华接一下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海华的声音，是沙哑的一声“喂”，柳云说，是海华吗？我是柳云。
海华沉默了几秒钟，问，什么事？
柳云问，你还想和我结婚吗？
海华回答，当然想。
柳云又问，如果我不完全属于你呢？你确定，还要和我结婚吗？柳云说的“不完全属于”指的是自己的心里一直装着一鸣。
海华又沉默了几秒，说，要，确定要和你结婚。海华把“不完全属于”，理解为柳云在与自己分离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
柳云说，好，我嫁给你，不需要办婚礼，我这边安排一下，到w市来和你领结婚证，领了结婚证，我们就是合法的夫妻了。
海华平静的说，婚礼必须办，我这边办，日子定下来了，我通知你。
柳云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早点通知我，我这边请假需要提前打招呼。我要挂电话了。
海华说，嗯，你先挂吧。
2
海华那边将结婚的日子，定在了农历的十二月十六。海华希望柳云能早点过去，多待些日子。
柳云来到了站长的办公室，她微低着头，扭扭捏捏的，跟站长说，自己要请婚假。
站长根本不相信柳云说的话，他说，柳云你也学会开玩笑啦！你和谁结婚啊？我也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啊……
柳云说，是真的，跟他，两年前就辞职了的海华，日子都定了，领导，你打算给我多长时间的婚假?
站长惊讶的说，哎呀呀！海华那小子挺能的啊，把我们所里的柳云给拐走了，看不出来，那个小子还挺有福气的。
站长“感叹”了一番之后又说，婚假嘛，别人不好说，你柳云要请，我至少要给你一个月，不过我要先上报所长批准，一个月可以吧？
柳云没想到站长对自己这么大方，她开玩笑说，谢谢站长大人了!大恩不言谢！我先退下了。
说完，柳云只想马上离开，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站长办公室的小门，只听到站长在说，柳云你别急着走啊，跟我说说，你和海华这两年是怎么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
柳云回过头去，笑着说，你想知道啊，我就不告诉你。说完，她“逃离”了站长办公室。
出了站长的办公室，柳云叹了口气，她预感到，这次的“结婚事件”，光就在这个小小的收费所，就会变成很多人的谈资和笑料。
3
收费所每周的例会上，书记传达完局里的指示后，所长开始讲话，路政组长归纳了最近的情况后，养护队长开始提意见，最后是收费站长关于收费的各种情况以及最近的排班安排。
站长清了清嗓子，说，我补充一下，一个月后有个排班计划，由于A班的柳云要请婚假……
站长把“柳云”两个字的音节拉长，把“要请婚假”四个字语气加重。
开了近两个小时的会议，本来大家正昏昏欲睡，“柳云要请婚假”几个字，就如同一剂扫除瞌睡的神药，它洒在会场的空气中，把所有在会场开会的人的瞌睡，一扫而光。
“谁？！谁啊？！你说谁要结婚?!”大家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有几个性子急的脱口而出的问道，“柳云要结婚?!她要和谁结婚?!她要嫁给谁？！”
“她要嫁给谁？”这个问题，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大家竖起耳朵，生怕听不到自己的耳朵里。
毫无疑问，所有预先没得到消息的人，都想不到，这个时候的柳云会结婚。
因为，柳云的生活是那样透明的暴露在阳光下，她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上课；她能去的地方就是宿舍、岗亭，夜校。没人见过她跟陌生人来往，也没人听说她有男朋友。
这样简单、一目了然的柳云，你站长说她要请婚假去结婚，岂不是开玩笑吗？！
“海华?他不是早走了吗？怎么，他们还有联系，傻不傻啊……”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会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活跃，“柳云要嫁给海华”，这就是一个发生在同事们身边的特大新闻……
大家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柳云。
柳云满脸通红，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好像自己是一个危险、冒进的右倾分子，她得接受“批斗会”，她想，这个“批斗会”能早点结束吗……
“新闻”传播开来，没有参加会议的同事也就马上知道了。
同事小丽，因为轮休她没有参加例行会议，听到“传闻”，她不敢相信，所谓“耳听为虚”是也。她一定要亲自求证才能“安心”，所以她踩着高跟鞋，特意到收费亭找到柳云。
小丽脸上挂着笑，对柳云说，我想从你嘴里知道一件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是真的要嫁给海华吗？
柳云说，是啊！怎么啦？
小丽还是笑笑的，说，没事，就是觉得“传闻”不可信，还是问问当事人比较靠谱。
小丽突然不再笑了，她又说，你不要闲我多管闲事哈，嫁给海华，做的是外地媳妇，两地分居不好，辞职也很可惜，你可要考虑好了，别犯糊涂啊……
柳云说:谢谢你!除了道谢，柳云只能沉默，因为实在不知道还能跟小丽说些什么。
阿芬的老家与柳云的老家很近，她比柳云大四岁，所以一直把柳云当妹妹看待。知道柳云要嫁给海华，她很惊讶。
阿芬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坚决反对柳云嫁给海华的人。
阿芬坐在柳云旁边的单人床上，与柳云膝盖碰着膝盖，开始了她苦口婆心的劝说。
她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对柳云说，你别嫁给海华，怎么这么傻，要嫁到外地去呢？我给你介绍一个男孩，你跟我去见见他吧。
阿芬继续说道:男孩子的长相比海华强多了，他本人斯斯文文的，是家里的独子，家里经济条件又好，父母在交通厅工作，家里有两套套房……
柳云开着玩笑，笑着对阿芬说，他那么好，你干嘛不自己留着，你也别眼光太高了，赶紧找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嫁了吧。
阿芬也是单身，她选择另一半的态度是宁缺勿滥，她谈过一次恋爱，闹掰后就一直单着。
听柳云这样回应自己，阿芬一点都不生气，她说，我和他不合适，他不会喜欢我这样咋咋呼呼的类型，我了解他，他想找的就是你这种斯文文静的，你和他特别特别般配……
柳云作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阿芬姐，你说晚了，我已经答应了海华，说好要嫁给他的，我不能出尔反尔。
阿芬用右手拍了一下柳云的额头，是稍稍用了一点力度那种拍打。
她说，柳云你这个死脑筋!这有什么关系，许多人结婚了还会离婚，算我求你，跟我去见见那个男孩吧……
“阿芬姐，真的已经晚了，出尔反尔的事情能够做得出来，我就不是柳云了”柳云索性将阿芬生拉硬拽的“轰”出了自己的宿舍。
这以后，阿芬逮到柳云就要说“跟我去见见那个男孩吧”，而柳云呢，只要看见了阿芬就开始躲。
4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那个日子临近了。柳云真的要去w市与海华结婚了。
柳云却感受不到要结婚带来的喜悦，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欢喜之情，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海华在柳云脑子里的样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模糊起来。柳云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了解海华。
海华他靠得住吗？海华有责任心吗？海华他是个勤劳的人，还是个懒惰的人?
那天自己拒绝他时，他咆哮恼怒的样子还是挺可怕的，海华以后会经常那样对自己发脾气吗……
那股害怕恐惧的力量再次成功的控制了柳云，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怀疑产生了迷茫，而迷茫又加重了柳云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她吃饭尝不出菜的味道，睡觉也睡不踏实。白天经常发呆，晚上梦魇频繁。
当收费所里的人都已经确定，柳云要嫁给海华的时候，柳云却开始不明白，自己要嫁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承诺。
柳云自问，我要嫁给谁？她的脑袋里经常出现两个柳云，两个柳云总在互相对话。
一个柳云说，你要嫁给海华呀，那个“非柳云不娶”的海华。
另一个柳云则问，海华是谁?你了解他吗？你除了见过他的二姐，他的父母以及家里的其它情况你有多了解?
一个柳云说，你对自己太不负责了吧，就为了离开这里，就这样亏待自己吗？
另一个柳云则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难道，你还敢再次拒绝海华?你这不是在戏耍人家吗？
一个柳云问，为什么你家里没人反对?如果有人反对，你就有力量了。你这次要嫁的，可是一个没有固定工作的外省人啊，难道是因为你年龄大了，该出嫁了吗？
另一个柳云回答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哥哥也没反对了，嫂子应该早就把自己要嫁人事情跟他说了吧，海华求婚的时候是秋天，现在已经步入冬天……哎！母亲早已不在，谁还在乎你嫁的人是谁，所谓兄弟姐妹，也只是各过各的日子罢了，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一个柳云说，不要怕，海华人不坏，不要多想，勇敢一些，走一步看一步呗。
另一个柳云回答，对，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离开这里，会有别样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