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殇

                                        ——赵娱

叶子伴着尘土在空中飞扬，反射出夕阳破碎的光芒，继而落下，掩盖了结着露水与泥土的荒草，掩盖了结着泪水与欢笑的过往。我踏着离开时的路去看望它。老屋，它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铁门早已被时光斑驳了面容，轻推时突然作响，像是嗔怨。门后花篱里，花儿们无力地倚着微风：有的花瓣已落满地，边缘稍稍泛白；有的仍挂在枝头在初秋的暮光里盛放如春，晶莹润泽，惹人怜爱，正似冰肌玉骨轻抹朱砂的女子。我怔住，一时间，落了的，开着的，都眼含泪光，深情与我对望！

东墙边一棵老树，俯视着遮阳，像是故意冷落我，装作不相识。西风骤紧，它的叶子便不顾一切争先恐后向我飞来，环绕着我，拥抱着我，摩挲出微弱响声，像一曲饱啜思念与哀伤的歌。我走去抚摸粗糙的树皮，透过枯老与沧桑，仿佛触到它苦苦转动的年轮。

墙角爬山虎手拉手从墙头跃下，红着脸不说话，像是气恼涨红了脸，也像看见老友，激动欣喜而红了脸。一只秋虫伏着在上面，静静地看着这久别重逢的画面。

院里的青石板裂着一道道细而长的缝，像一道道静谧却痛苦异常的伤口。伤口里开着几朵将凋零的小花，长着一撮无精打采的小草。石板上撒落一层潮湿的泥土，簇拥着这从思念伤口中孕育出的生命。

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从那蒙灰的玻璃上照出我的影子。它仿佛将那影子当作了什么玩物，东瞅瞅，西望望，用嘴啄一啄，我轻轻一掠身，它使受惊吓，疾飞面去。

窗檐下布满了花篱投来的细碎的影子，微微摇动着，啜泣着。我恍惚着感到秋天来探访老屋的不宜，秋是极易喷薄而出的季节啊……

窗缝里排着一列苔藓，在这浓郁的伤情里浸润太久，反而失水干涸了。枯黄的苔藓褐色的窗框与淡金的夕阳，相护糾织缠绕，熔成了一种瑰丽的颜色，柔和却动人心魄。

老屋仿佛感到我要离去，叶子迅速飞舞着，漫天缤纷……

我果真要离去，抬头仰望天空，西方铺满了火红的金黄的暮霭，灿烂如盛大焰火；东方碧蓝里透出些浅紫，寂静如深沉湖水。

思念随风划过火红碧蓝的天际，抬头仰望天空，老屋，我忍住了泪水，却忘不掉你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