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女十八首
小女十八岁时，每岁以一律相赠，庶几可无愧乎？
之一
良宵更急恰忘机，羞向巫山问吉期。
稷下书传闻可道，洛阳纸贵试方知。
春山渐起芙蓉藕，夏雨常侵翡翠枝。
喜报爷娘潮信至，天潮赐我弄潮儿。
之二
昭阳宫外久徘徊，暖玉随啼共抱来。
半掩娇妻何惜乳，万般辛苦亦舒怀。
泰山助我三春柳，秋水听君一曲梅。
最爱咿呀初学语，蹒跚拾步向云台。
之三
昨日才穿腋下爬，晨来学步喜歪斜。
几回暗咏三秋句，一迈初开万里车。
始信痴儿才过斗，娇呼妈爸语无瑕。
可怜椒乳双难足，玉净瓶中种奶花。
之四
娇儿托与路人怜，送女难分万手牵。
课散奔回犹忐忑，云深归处正团圆。
常惭三斗折腰米，独缺八千奶粉钱。
谁解痴儿痴父母，环膝撇嘴讨甜甜。
之五
儿下班时我上班，暮云上下倩谁看？
或从沧海常独往，便向江湖任两难。
垂老怜孙凭老父，踏秋无虑荡秋千。
归时不舍残阳暖，犹问阿爷几个天。
之六
怕做俗人学巨人，一周几次慕青云。
拨弦四五听弦断，布子三千送子勤。
泼墨浮尘天早黑，描花细纸彩如焚。
琴棋书画牢骚遍，依旧铿锵唱外文。
之七（新韵）
入吾毂来尽是葩，小学三代湛清华。
亲朋易数七八九，面目难识我你他。
能算能读夫子女，爱哭爱笑美人娃。
痴儿从此无归路，只向云台饰旧霞。
之八
此途来往久匆匆，送女迎儿两岸通。
莫效悬梁留一命，应期问道上三清。
文轻理重难知学，聚少离多肯愧穷。
不识庐山须识己，个中风景万人同。
之九
骊火秦嬴刘项书。须凭脍炙可知渔。
朝闻晚道程门雪，后学先回燕子居。
谁染浮云千里白，我怜明月半眉疏。
勤开邺架焚余卷，格物经天岂阙如。
之十
浑天万物九重霄，弱水三千饮一瓢。
七窍不通通尔六，燕京休赋赋其辽。
炎凉体会人心转，顺逆神交雁路遥。
恰遇当时唯善弃，得如难得可渔樵。
之十一
立雪囊萤起早更，如形如影不堪停。
江山点画须留白，功业昭彰且杀青。
闻道三迟经筚路，留情十里对长亭。
张弛度外尤聆教，渴慕芳华亦尔馨。
之十二
经世如禅悟始终，宁求其破莫求同。
不三不四知唯一，亦正亦邪论此中。
或可青颜分左右，可堪白骨试西东。
云台须向身前驻，往返从头恰是鸿。
之十三
仁者青山几万重，望南唯见数高峰。
君前恕己如斯忍，世外怜人宛若容。
福祸由之须念念，慈悲任我莫汹汹。
浮屠万丈因谁颓，何处莲花缘是逢。
之十四
义字当前不肯违，青云本自镜中回。
流年万古如斯尔，汗史千篇岂妄哉。
三尺欺心头举迄，一生负我食嗟来。
应知大道临天下，为与不为皆可哀。
之十五
礼下于人无上下，往来稽首尽鸿儒。
致之薄面三千拜，敬尔清茶四百壶。
门内择言须宛转，隆中问道岂糊涂。
倾城几顾催颜色，忍得江山一的卢。
之十六
智如诸葛竟何如? 六出依然困内虚。
盘算桃花常错落，沉思竹幕暗唏嘘。
明明德在三千界，致致知乎一尾鱼。
格物休分名实辨，秦人坑里有焚余。
之十七
信然一诺岂千金，可守桑田种本心。
泥古何妨诚似古，非今亦可慕于今。
匮盟老矣怜桥下，立木嫣然酬月阴。
忘却营营非不易，放开离袂自深沉。
之十八
华年际遇苦施为，万里何如万卷奇。
岁月从前斯可问，辛甜而后汝应知。
良言意会匆匆觉，行止神期切切疑。
十八青莲江海上，吾儿岂止弄潮儿。
附录：写给女儿：在你的成人礼之前
就在我开始给你，--我即将18岁的女儿，写几句话之前两个小时,我有些意外的被高中同学的微信群“清附预科班85”“挖掘”了出来。进入那个群，仿佛回到了那段曾经的岁月，簇拥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似曾相识的面孔，那年，我们也18岁。
假如这几句话不是写给你，而是写给我自己，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同样18岁的我…
这几句话应该也是一样的，因为这是我全部所知。
我给你的第一句话是：相信全人类的智慧和自己的判断力。
当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你一无所知；当你离开这个世界，相对于人类拥有的全部知识和智慧，你依然几乎一无所知。所以要学会相信前人的智慧，学会听取别人的意见，学会尊重长辈的忠告。
当然，判断永远是你自己的权力。
我给你的第二句话是：宽厚待人，宽容待己，不迁怒。
没有人会象我和妈妈那样无私地包容你的一切，但事实上即使父母也有他们的限度。你需要构建自己的人际关系环境。构建的唯一方式就是付出善意，并收获善意。
这是对别人。
不要以为原谅自己是件轻松的事情，要真正地把那些可能导致自己烦恼、忧伤和愤怒的情绪控制在可容忍的范围内，需要你对自己的善待。
这是对自己。
但要记住，转移有时是一种有效的手段，只是有时。
我给你的第三句话是：人生的密度是不均匀的，在需要超负荷输出的那几个瞬间，要挺住。
我深知，从这个世界获得财富、地位和荣誉，需要付出相应的艰辛，数量上几乎成正比。我并不想强求你过于委屈自己以获得那些未知的东西。但的确有些东西是你肯定需要的，也是你应该争取的。
在那几个关键的瞬间，你的付出是最有价值的。
我给你的第四句话是：万一没有挺住，认命。
有很多东西被我们定义为必不可少，但实际上除了阳光、空气和水，只有我们心灵的平静无可替代。不论你遭遇什么挫折，对于这些挫折的悔恨、恐惧和愤怒都将成为远远超过这些挫折的新的挫折。
而这些，你可以避免。
我们不是一定要有一个对于命运的信仰，能够及时地放下某些我们无法承担也不必承担的东西，便是一种有益的信仰。
女儿，进入18岁，有些改变会开始困扰你或者激励你，应付这些改变需要新的知识、经验和能力，需要适应和某种意义上的冒险和冲撞。没有什么是可以帮助你应付一切的金玉良言和神丹妙药。假如爸爸的这几句话能够幸运地对你有任何用处，最幸运的是爸爸。
我和妈妈对你的爱可能无法伴你终生，但必然伴我们终生。
